105
月光透過床幔,照出淺淡的昏黃,將整張床籠了一層朦朦醃醃的光亮。她睜大眼睛,瞪著那個在她身邊躺下的男子,只見他白髮鋪滿了枕頭,一張俊美如仙的面龐帶著慵懶的疲倦,一雙鳳眸幽黑而深邃,平靜之中氤氳著不可預測的風暴。這名男子正走她日思夜想卻絕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男人
吳世勳。她皺起眉頭,想問他是不是瘋了?
那日雁城他都不該去,現在竟然跟著她到了塵風國的王城,還每晚潛入王宮!以他們兩個人目前的身份,一個是指點江山的皇帝,一個是被逐的妃子,這樣夜半三更相會,萬一被人發現,豈不前功盡棄?他還可能會有性命之憂,儘管他武功高強非一般人可比,但這畢竟是別人的地盤。她還陷入震驚之中,突然,外面有人問道:“公主,有何吩咐?”
寢宮門外的侍衛聽到屋裡似是有人說話,便來到門口詢問。
漫天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床上的男人眸光一沉,伸出長臂往她身上一攬,她整個人毫無防備地朝著他歪倒下去,等她回神時,錦被已經蓋上兩人的身。她被他嚇了一跳,趴在他身上,有些惱怒地瞪著他,但她身下的男子彷彿無事人一般,淡淡瞥了眼門口,提醒她,門口還有人等她開口。
漫天連忙斂了斂神色,揚聲對著外面說道:“沒事,我睡不著,在跟我腹中的孩子說話。”
外面的侍衛見無事便應聲說了句“打擾公主休息了!”然後回到原位。
漫天鬆了一口氣,身子放鬆便軟了下來。床上的男人聽到“孩子”二字,臉色一變,目光更沉了,眼底怒氣狂熾,抬手一把扳過女子的臉,一個帶著滔天怒氣的吻,以懲罰的力道狠狠吻了上她嬌嫩的唇瓣,似是拼命發洩著抑鬱在心頭已有二十多日的難以抒解的怨氣。
雙唇輾轉,久違了近三個月的美好令人思念到幾欲瘋狂,他近乎霸道的撬開她的貝齒,舌帶著男子急切而灼熱的氣息以迫不及待的姿態長驅直入,準確地虜獲了女子的丁香小舌,狠命的糾纏吮吻,彷彿要吞沒她的一切。她被他突如其來的狂情之吻,吻得透不過氣,頭腦一陣空白,身子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裡。男子喘息漸漸粗重,她忽然感覺到男人身體的變化,驀然清醒過來,連忙推他,被壓低的模模糊糊的聲音從兩人交纏的唇齒間細碎溢出:“別……孩……孩子… …”
男人伸向她衣內的手頓時停住,身軀僵硬如鐵。他皺眉,懊惱地低咒一聲,放開了她,輕輕將她的身子翻過去,讓她躺平,然後撐著身子,居高臨下地死死盯著她,該是算賬的時候了!
漫天垂下眼睫,依然能感覺到撐在她頭頂上面的男人那鳳眸眼底噴薄而出的盛怒,她微微低著頭,緊閉著唇,不說話。
“你沒話說?”男人見她久久不開口,心中鬱悶之極。二十多天來,他無時無刻不想著等抓住機會一定要狠狠教日她,這個女人竟敢擅作主張,不與他商量便定下如此計謀,逼他不得不與她配合!
那一晚,收到她的飛鴿傳書,她簡單說了寢宮發生的事以及她的計劃,他當時就不贊同,於是連夜快馬加鞭從紫翔關出發,只想早些趕回,阻止她的行動。卻不想,人還未到江都,已是流言遍布,百官齊諫。
入了大殿,他用他的眼神,告訴她,他不同意她的計策!而她卻用她的行動,告訴他,她的堅持。她可知,當他坐在高位龍椅之上,聽著那些大臣們對她的謾罵和侮辱之詞,他心裡有多難受?他需要多強的自製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將那些人全部推出去斬首示眾!這還不算,她竟然為求逼真不惜用他手中的劍自殘身體,以達到順利離開南朝的目的!她難道不知道?那一劍刺在她身上,比刺在他心上還讓他難受!
他是很想報仇,但他絕不要以傷害她為代價!
這都只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更不能讓他放心。寧千易對她存著什麼心,他早在一年前的那場選妃宴上就看出來了,而這次選馬之期,傅籌與啟雲帝必到,這兩人,對她而言,都是極端危險的人物,可她偏偏要往他們堆里扎。他怎麼可能放心得下?萬一她有何不測,那他即便是為母親報了仇,也會痛苦一輩子。
男子的氣息冷冽,目光陰鬱沉怒,漫天不安地張了張嘴,抬眸看著他眼中的神色不斷的變幻,那些一閃而過的擔憂、心疼、惱怒,還有恐懼和掙扎糾結在一起的種種情緒,明白無誤地將他心底時她的在意和緊張全部傳遞到她的心間。
他想問,她可懂他的心?她能看懂他的眼神,也看懂了他的心口眼眶微微發澀,她抬手輕輕撫上他俊美的臉龐,疼惜而依戀的目光在他疲倦的容顏之上輾轉流連,用她如水的溫柔去化解男子心中的鬱怒。她微微張口,聲音極輕極淺,幾欲聽不見。她說:“對不起!你心中所想,我都懂。可是,我心中所想,我希望,你也能懂。”她希望,做一個真正與他比肩而立的女人。無論事業還是生活,不論身休或是心靈,她對他而言,都應該是一個有用的女人。而不是永遠站在原地,等待男人回頭,給予她,他的疼愛與呵護。
吳世勳望著她倔強而堅定的目光,以及她那目光中希翼得到理解的期盼,他的心一寸寸變得綿軟。這個女子,當真是他天生的剋星,讓他又愛又恨。他無奈吐出一口鬱鬱心頭多日的濁氣,心底緩緩升起一股溫暖的感動。因為這件事,令他了解了,這個女子為他,敢於豁出一切。
漫天見他怒意漸消,眼底流露出溫柔的神色,她笑了起來,彷彿打了一場胜仗般。
吳世勳立刻扳了臉,拉下她的右手緊緊握住,壓低嗓音,“你倒是很有做戲的天分。”那一日,她所表現出來的情緒看起來是那樣的真實,即便他知道那隻是一場戲,但卻仍然止不住為她的眼淚以及她流露出來的悲傷感到心痛。
漫天微微一愣,繼而緩緩垂眸,言語中,就多了一絲淡淡的哀傷,“那不全是做戲。”她是真的感到絕望和悲傷口又道:“世勳,我不知道,我們未來的路,還要經歷多少挫折?要到何時,才能過上平靜安樂的日子?”她總覺得在他們身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暗中秘密操縱著他們的命運,不斷製造坎坷和波折,將他們一步一步弓向宿命的深淵,讓人逃脫不得。尤其是經歷了母親被挫骨揚灰之事,這橫越在他們之間,彷彿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阻隔,讓她覺得未來的生活,總也看不到希望。
吳世勳目光柔和下來,他抬手輕撫著她鬢角雪白的髮絲,“不會太久,相信我!”
他堅定的語氣彷彿有著滲透人心的力量,她就這樣相信了,會有那麼一天,他們可以過上真正平靜的、幸福的日子。
心有期盼的感覺,總是很美的。
“恩。”她眼中綻放出希望的光芒,吳世勳卻忽然沉了聲音,帶著嚴肅的警告,雙手捧起她的臉龐,微微俯下身子,在離她面龐三公分的距離處,看著她的眼睛,沉聲說道:“但是,你必須答應我,這次的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她輕輕點頭,想了想,微微笑著說道:“以後,我會先跟你商量。”
“不必商量。“他斷然拒絕。
她微愣,又聽他用很肯定的語氣道:“我不答應。”凡是會傷害或者有可能傷害到她的計劃,他不會同意。
漫天蹙眉,想說:你別這麼絕對。但她終究沒說出口,他給她的壓迫感太強,就暫時妥協一次,也無妨。
見她又點頭,吳世勳才露出滿意的神色,一低眸,望著近在咫尺的紅唇,忍不住心中的悸動,又想吻上去。近三個月沒碰她,真的很想。
漫天敏銳的覺察到他眼中神色的變化,心中一驚,連忙抬手摀上他就要吻上的唇,堅決道:“不行。”她微微挪開身子,低頭看自己的腹部。
吳世勳明顯有些失落,一直想要個孩子,如今真有了孩子,又如此礙事。
漫天面他面色黑沉,眼光鬱悶的盯著她的肚子,她伸手在他胸前捶了一下,看他一眼。吳世勳輕輕嘆一口氣,在她身邊躺下,一隻手臂伸到她頸下,另一隻手環住她,避過她的腰腹,很自然的將她帶到他懷中來。
漫天枕著他的臂彎,手放在小腹之上,那裡微微隆起,不注意還感覺不出來。她輕輕撫著,就好像感受到了一個新的生命在她腹中成長,令她內心深處充滿了無盡的喜悅,然而,在喜悅過後,那深深的恐懼又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
“世勳,你說,這個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如果酬他能平安來到這個世上,他長得像誰呢?”她的聲音悠遠而飄渺,既期盼也擔憂,又道:“如果……他不能來到這世上,那我……我該怎麼辦?我們,又該怎麼辦””
她只是一個女人,沒有孩子,不過是自已痛苦,少了一份作為母親的快樂。可他卻不一樣,一個皇帝,不能沒有子嗣。
吳世勳見她如此惶然不安,扳過她的頭,將她的臉貼在他胸口,安慰道:“別擔心,孩子,不會有事。”
“可是,萬一……”
“沒有萬一。”
“世勳,我……“
“別怕,有我。”
靜謐安詳的時光的,在兩人噥噥細語中緩緩流逝,四更將至,她在他寬闊而溫暖的懷抱中安心睡去。
就這樣過了三日,白日里沒什麼變化,只是夜晚,她不再需要御醫的安神藥,每晚躺在心愛的男人懷裡睡得無比香甜。而吳世勳來得一天比一天早,走得一天比一天晚。
這天早上,天都快亮了,她怕被人發現,催著他才離開。
一個時辰後,她起床梳洗,用完早膳。心裡琢磨著,選馬之期還有不到十天,各國的國王差不多就要到了,可她到現在為止,都找不到單獨見寧千易的機會。每次只要她出門,必然有人跟著,她還不方便甩掉那些人,而一旦見了寧千易,另外兩人必到。再這樣下去,等到了選馬之期,恐怕就晚了。看來她必須得好好想想辦法,不能再等。
她在園中亭廊緩緩踱步,正思索間,忽有一名宮女快步走來,行禮後,禀報導:“公主,含大人又讓人帶了一名大夫進宮為您看診,聽說這人可厲害了,剛到王城就治好了一個別人都治不好的人,很多人都叫他神醫呢。您快進屋躺著吧。”說著就高興地過來扶她。
漫天聽聞之後,情緒沒什麼起伏變化,面色淡淡的,不再如頭幾日那般滿懷希望。這些天每天都有無數大夫來為她把脈,每一個人都說得像是華佗在世,可是沒一個人敢保證能保得住她的孩子。她都已經習慣了,希望再失望,到最後,索性對他們不抱希望。
來來回回地折騰,躺了起,起了再躺,她都嫌麻煩,乾脆不躺了,進了屋,就坐在椅子上。她淡淡吩咐:“帶他進來。”
宮女應了聲,忙出去領了一人進屋。
漫天端著一杯茶,輕輕啜了一口,淡淡掃了那人一眼。只見來人做江湖郎中打扮,身材瘦小,卻背著一個大大的藥箱,那藥箱壓完了他瘦弱的身子,使得他走路的動作看上去似乎很吃力,讓人不自覺就想幫他一把。
漫天示意宮女幫忙卸下藥箱,但那人卻搖了搖手。而他在搖手的同時,連頭都沒抬一下,應該說他自進屋之後,一直都沒抬過頭。漫天感覺這人有些哥怪,不禁蹙眉,想多打量他兩眼。
那人被宮女帶到漫天跟前,宮女行禮退到一旁。那人並不像之前的那些大夫,一進屋就趕緊放下藥箱為她把脈,以查看自己是否有封侯的希望。而這人只是站在原地,拿眼角膘了一眼身後的宮女,然後衝著漫天緩緩抬起了頭,並迅速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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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夭愣了一愣,看此人面目清秀,眼光靈動,卻留著兩撇八字胡。而他這一眨眼的動作,於他那副看似沉穩的江湖郎中形象,更是顯得怪異之極,偏偏又帶著幾分熟悉。
漫夭不禁蹙眉,望著那完全陌生的臉孔上一本正經的表情與那眼中透出的俏皮靈動,是那樣的不協調,像是無端被扣了一張面具在上頭……
面具?漫夭微微一怔,再仔細去瞧那人,目光陡然亮了起來,疑感瞬間散去,腦子里頓時清明無比。
是可兒? !
她心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宮女,吩咐道:“這茶有些苦了,你去重沏一壺過來。記得用八成開的水沖泡。”
宮女連忙應了,撤了茶,恭敬地退出去。
“公主姐姐……”
“噓!”
來人果然是蕭可!
漫夭制止她,壓低聲音道:“小聲點。在這個地方,四處都是看不見的眼睛和耳朵,不管你周圍有沒有人,說話和做事都得十分注意。”
蕭可被她嚴肅的表情嚇得連忙噤聲,只睜著大眼睛,點頭表示知道了。
漫夭瞥了眼門外,將手放到桌上。
蕭可見狀,放下藥箱,在漫夭對面坐下,手輕輕搭上她的脈。
漫夭這才往前傾了身子,低聲笑道:“怎麼來得這樣快?比我預計中早到了三天!”從南朝江都到塵風國王城,即便是日行六百里的寶馬良駒,像蕭可這樣沒有武功的女子,少說也得十日。可今日離診出她懷有身孕的日子,才過了八天。
蕭可垮著臉,小聲抱怨道:"都是因為冷炎啦!路上跑了七天,就讓我睡了幾個時辰的覺,還是在馬背上睡的。哎喲……"蕭可一手反過去探腰,疼得齜牙咧嘴,她沒怎麼騎過馬,這次被人帶著不分日夜地縱馬狂奔,顛得渾身骨架子都要散了。她皺著眉頭撅著嘴,委屈的低聲叫道:"好痛哦!”
這表情,刮是讓漫夭想起了老九,他們兩個越吵越相像了。漫夭不禁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手,'辛苦你了! ”
蕭可立刻揚唇笑道:‘沒關係啦。為了公主姐姐嘛,我心甘情願的。換了是別人,我才不聽那個冷木頭的話呢。"她說的是實話,以她如今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手段,如果她不願意,自然有辦法讓冷炎停下來休息。
漫夭感激的笑笑,不再言語,看蕭可專心為她號脈,眉頭微皺著,時緊時鬆。她不由吊著一顆心,這些天來,她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蕭可身上,倘若連蕭可都沒辦法,那這個孩子是真的保不住了。
“可兒……怎麼樣””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蕭可看出她的擔憂,放開她的手,輕輕拍了拍被擱在一旁的沉藥箱,舒展了眉頭,往前傾著身子湊過來,自信而又驕傲地低聲笑道: “姐姐放心,有我在嘛,姐姐的孩子不會有事的!我走的時候,還特地準備了很多需要用到的珍貴藥材。您瞧!!"
蕭可平日里就喜歡收集一些稀有的藥材,有許多是可遇而不可求有錢都難以買到的珍品。她揭開箝蓋,裡頭的藥材被寨得滿滿噹噹,漫夭伸手掂了掂箱子,還真沉!怪不得她連腰都直不起來,漫夭心裡感動,歉意道:“難為你了。”
蕭可笑著搖頭,低頭開方子。漫夭見她如此有把握的模樣,心中的石頭算是落了地。能保住孩子,她再沒什麼好擔心的。不過....漫夭想了想,又問道:“可兒,你剛才……為何皺眉?”
蕭可頓住動作,抬頭,眼中的自信和篤定漸漸淡去,眼底浮現出此許疑感和不安,“我是在想啊,姐姐的脈象為什麼這麼奇怪?自從上回幫姐姐把脈之後,我一直在想這件事,可是怎麼想都想不明白。我到處翻查醫書,都沒有看到關於這方面的記載。所以,我想等姐姐的孩子平安出世以後,回一趟雪玉山,看看能不能從師父留下的手札之中找到答案。"作為一個醫者,不能確定別人身體到底是否存有隱患,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尤其那人還是她所關心的人,這令她感到很不安。
原來是這件事!這王宮中的御醫上次也提到過她的脈象,說暫時對她的身體還未有影響,不知以後,會如何?漫夭點了點頭,這時,宮女沏了新茶來,她們兩人連忙坐好,故作一副不熟的模樣。
蕭可開好藥方,遞給宮女,讓她去禦藥房取些藥過來漫夭又吩咐人通知含大人撤了皇榜,不久,寧千易得知此事立刻趕了過來。
“璃月。”寧千易人還未踏進屋,遠遠的便叫著她的名字,他笑容爽朗,一如外頭燦爛的陽光。聽聞終於尋到了一位神醫能保住璃月的孩子,他是真心為她高興。這些天,看她眉梢眼角刻意隱藏的憂傷,他為之心疼,他總覺得,像她這樣美好的女子,天生就應該獲得快樂和幸福,可這個女子卻被人傷害到只能強裝快樂。
漫夭起身相迎,蕭可連忙退到一邊,以前在衛國將軍府的時候,寧千易是見過蕭可的,為了安全起見,蕭可做出一副見到皇帝后誠惶誠恐的模樣,緊低著頭,不敢看他,以免不小心露出破綻,可起不必要的麻煩。
寧千易大步進屋,旁若無人般直衝漫夭而來,一把拉過漫夭的手握住,喜形於色,道:“太好了!璃月,我真為你高興”
漫夭不適應他這樣的動作,微微蹙眉,見他是真心替她高興,她也不好太駁他面子,便回以他一笑,道:“謝謝你!多虧這位柯神醫,千易,就讓'他,暫時留在御醫院,作為我的專用御醫,好嗎?”
“當然好。”寧千易難得看她真心笑一回,忙不迭高興應下,眼中都是燦爛的光華。
漫夭吩咐宮女,“帶柯神醫下去休息。等藥煎好了,你們送過來就是。"
蕭可低頭隨著宮女一道行禮後離開,寧千易小心翼翼扶著她坐下,動作極為仔細,像是對待易碎的瓷器。
漫夭看了眼門外,問道:“今日怎就你一人?,他們一向是一人來此,三人必到,今日倒是奇怪了。
寧千易微微一愣,繼而笑著道:'莫非璃月想見他們二人? ”他是個聰明人,儘管漫夭表面故作無事的模樣,但他能看出,她不喜歡見到那兩個人,而且是非常不喜歡。自一年前的那場刺殺過後,他就已經知道,啟雲帝也計並非如傳言中那般對她疼護有加。
漫夭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寧千易又道:“他們一早就去馬場了。”
漫夭一驚,“已經開始選了?不是還有幾日麼?”
寧千易道:“日子雖未到,但各國國王均已到齊,他們先去看一看。”他頓了一頓,笑著又同:“璃月也關心選馬一事?”
漫夭一怔,並沒直接否認,只微微垂了眼睫,隨意的掩去了目中的顏色,若有所思的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不答反同道:“作為主人,你為何不去?
寧千易在她對面落座,他目光灼灼,總在她面上流連打轉。聽她問了這個問題,他略帶神秘笑道:“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漫夭在心裡細細咀嚼這句話,選馬之期將至,他還在等待什麼?
“璃月”,她正思索間,寧千易已揮手讓跟進屋裡詞候的人都退下,然後突然抓住她擱在桌上的手,緊緊握在手心口這個動作很突然,漫夭愣了一愣,連忙想收回,寧千易卻緊抓住不放,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而有力,掌心溫暖,微微帶著灼燙。
外頭的陽光暖煦而明亮,透過潔白的窗紙,照在屋裡的地毯上,男子的五官大氣而陽剛,如星火般灼亮的眼睛似是能給人無限希望,他定定望著對面女子那慧光流盼的雙眼,面色堅定,甚至還帶了此微的緊張,彷彿在下定某種決心般的姿態。
這樣鄭重的表情,令漫夭心中打了個突。這屋裡此時只有他們二人,周圍安靜的出奇。她一直想找機會單獨和他談談,卻沒想到剛有機會就會是如此情形。她皺眉,心裡微微不安,連忙定了定神,抬眼,一下子便撞上他那炙熱似火的目光。
“千易,你...."她想開口打破沉寂。
"我有話要跟你說。 ”寧千易第一次打斷她的話,他的目光十分嚴肅且認真。有些話,他已經想了好多天,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說出來。此刻好不容易有了單獨相處的時機,怎能再錯過?他一雙手緊握住她的,鼓起勇氣道:“璃月,我想讓你做我的王后,以後都讓我來照顧你!你放心,你的孩子,我會視如己出口請你相信我! ”
他是如此真摯而誠懇的向她請求,他的聲音帶著被壓制的急切,他的眼中有著那麼深切的期盼,還有對於未來的關於兩人的美好的暢想。這是一個很真的男人,他所有的想法從不會隱藏,或者說他不願隱藏。
漫夭震住,無比驚詫地望著他,一時竟回不了神。眾所同知,她都不只嫁過一次了,如今,還有了別人的孩子,他竟還是如此執著!
漫夭毫不猶豫,用力掙開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不閃不避,堅定的吐出三個字:“對不起!”毫不可能的事,她斷然不會給他留下希望。即便她現在需要他的幫忙,那也是建立在公平合作的基礎,她絕不會為達目的而去欺騙他人的感情。
寧千易身軀一震,目中光華倏然黯淡,似是沒想到她會如此乾脆的拒絕,他愣愣地看她,足足半響。有那麼一段時間的空白,之後,他低頭去看已然空了的手心,修長的手指微微動了一動,彷彿還想抓住此什麼,然而,指間流淌的卻只有虛無的空氣。他心口驀地一疼,從未有過的空落感瞬間填滿了他的心房。
漫夭收回手,坐好。看他眼中神色變化不定,從希望到失落到悲傷再到懷疑自己,她連忙阻止他胡思亂想,"千易,你很優秀,這點你不用懷疑!"
寧千易聞言慢慢抬頭,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很失落,問道:“那是為什麼?”
他為了留她在身邊,為了以後更好的保護她,給她平靜安穩的生活,這幾日,他考慮了很多。考慮到大臣們的反對,考慮到后宮眾嬪妃的不滿,考慮到啟雲帝想要的是什麼,亦考慮到南北朝日後可能的敵對....這一切,他都一一想遍了,並極力尋找對策,終於在今日下定決心,卻沒料到,她竟然會拒絕!即便是被她心愛的男子傷到如此徹底,她卻依然不肯給他半點機會。為什麼?他真就那麼差,比不上宗政無憂嗎?還是因為他后宮嬪妃眾多的緣故?
“如果我,願意為你....散儘後宮呢?,在這一剎那,他就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一個他從前根本不會考慮的可能,然而此刻,他就那麼脫口而出。從來都不是一個心血來潮的人,雖然豪爽,但他絕對理智。所以,這句話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漫夭更是震驚不已,塵風國不比南北朝,吳世勳和傅籌從登上皇位就不曾納妃擯入宮,那些大臣們儘管有意見,卻也沒辦法。可寧千易卻不然,他后宮已成,嬪妃多為大臣之女,如此冒然說出散儘後宮之言,倘若傳出去,恐怕她和他,都會有很多麻煩。她看著他,沉重的搖頭,“千易,我很感謝你對我的情意!但是,這種話,以後都不要再說。我和你,這一生,只會是朋友。”她頓了頓,想就這個機會跟寧千易談談那件事,雖然這時候的寧千易心情並不合適洽談公事,但她不能再等了。於是,她微微壓低聲音,沉了沉,道:“實話告訴你,我這次來,其實是想…”
“拜見啟雲帝!拜見北皇!”窗外突然傳來這樣一道聲音,驚了漫夭一身冷汗。
這二人何時到的?
沉浸在失落中的寧千易也愣了一愣,啟雲帝和宗政無籌應聲而入,今日的他們都穿得很正式,龍袍在身,發冠高束,身姿挺拔,威嚴氣勢,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單挑出哪一個似乎都是無人能比,可就是入不了她的眼。
啟雲帝與宗政無籌的目光看著屋內的二人,他們神色各異。寧千易被漫夭拒絕,本就心情低落,如今還被他們二人聽到,更是心頭鬱鬱,面色尷尬,不自然的笑著向兩人打了個招呼,然後稱有事先告辭了。
漫夭有些擔憂,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希望他能盡快想開。
啟雲帝看了看寧千易的背影,再看向漫夭的眼神帶著審視般的深思,繼而,他別有深意地笑道:"滄中王竟然肯為皇妹你散儘後宮,當真是對你痴心一片,連朕都被感動了,皇妹難道是鐵石心腸不成?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門外的侍衛和宮女太監們聽到,尤其'散儘後宮,四字,更是說得清晰無比。
漫夭目光一利,在外頭人投來的震驚眼神中慢慢褪去了鐸利,變得溫和淡定,聲音卻是冰冷:“論鐵石心腸,我哪裡比得上皇兄?”屋裡除了她和啟雲帝,只有宗政無籌,她也擷得做戲,感覺真累。
啟雲帝眼光微變,眼底閃過難言的複雜情緒,瞬間掩去。他眉頭緩緩皺了起來,緊望著漫夭的眼睛,彷彿想從那裡探尋著什麼。
漫夭不再理會他,誰知啟雲帝忽然說了句:“這種話,不該是皇妹說。倘若有選擇,谁愿意做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漫夭微愣,這種聽起來毫無波瀾的聲音偏偏給人一種透骨的無奈之感,這可不像是他的作風。她身子不動,斜目看他,只見他請雋的面龐依日是儒雅的淡笑,一如往常那般無害的模樣。她忽然想同他:“我為什麼不能說你是鐵石心腸”天底下,還有沒有比他更殘忍的哥哥? ”她也想問他:'你所說的沒有選擇,就是因為江山、權力?拂或是天下?所以你六親不認,斷情絕義?”
終究什麼也沒問,因為沒有了意義。三年兄長般的疼愛呵護所產生的感情,早已經隨著那場陰謀化為灰燼。
宗政無籌從進屋就沒有開過口,此時啟雲帝的一句:如果有選擇,谁愿意做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令他皺起了眉頭,陷入了沉思。這是第一次,他認同了這個男人說的話。
“公主,藥煎好了。”一名宮女端了藥進來,放桌上,又退了出去。
漫夭冷冷掃了兩人一眼,漠聲道:,你們都走吧,我累了。 ”
啟雲帝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口宗政無籌看了眼她面前的湯藥,也沒說什麼。
二人都走了之後,躲在外面的蕭可才進屋。
漫夭奇怪同道:“可兒,你怎沒休息?"
蕭可沒說話,先端起她面前的藥碗放鼻尖聞了聞,再就著碗。抿了一點,直到確定沒有問題之後,才遞給她,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我在進王宮之前,皇上再三交代,這裡的任何人都不能信,所以,我要等姐姐喝完藥才能睡覺。"
漫夭心中漫過一陣溫暖和甜蜜,到底是他心細。她不由自主的揚唇,喝著苦澀的藥汁,嘴角卻牲著幸福的笑意。而這一幕正落在去而復返的男人眼中。
漫夭喝完藥,放下碗,“你可以去睡了?”
“嗯。那我去了,姐姐有事讓人去叫我。“蕭可笑著轉身就走,走到門口。突然冒出一個高大的人影,她一時不防就撞了上去,她個子不算很高,走路又低著頭,鼻子正撞在那人的胸口,頓時“哎喲”一聲叫了起來。她捂著被撞疼的鼻子,抬頭想看請是誰這麼不長眼睛,這一看,嚇得不輕,睜大眼睛,脫。而出:“將軍!"他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漫夭從門口的男人出現的那一到那,就心道不好,但也來不及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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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朕什麼?”明黃龍袍,金冠墨發,這去而復返之人正是剛才一句話都沒說的宗政無籌。他收回望向漫夭的凝思目光,轉而盯著面前這身材瘦小的神醫,眸光異常犀利,語調深沉道:“你認識朕?”
蕭可以前在將軍府住了一段日子,叫他將軍已成習慣,如今沒料到他會返回,一時驚慌出口,自知失言,心中頓時有些慌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怕多說多錯,被他認出來。她猶豫著,回頭看了看漫夭,只見漫夭面色坦然鎮定,唇角帶著微微笑意,淡淡的掃過她一眼,似是說讓她別怕。蕭可心中一定,彷彿受到鼓勵般,立刻鎮定下來,現現矩矩朝宗政無籌行了一個禮,用刻意變粗的沉穩聲音應道:“小人有幸,在北皇還是將軍之時,小人曾瞻仰過陛下的馬上英姿。想不到今日能再見陛下,小人一時激動,多有冒杞,還請陛下恕罪!”按說這樣回答應該不會錯,可錯就錯在,她不該回頭看了那一眼。
宗政無籌深沉的面容看不出絲毫的情緒變化,他緊盯著面前彎腰低頭的“男子”,目中寒光一閃,他一直思考的問題似已有答案呼之欲出口對於此人的回答,他沒有多做糾纏,只越過他緩緩走進了屋里女子的面前。
蕭可在漫夭眼神的示意下退出去,心裡很不安,也不知道北皇到底認出她了沒有?如果被他認出來,會不會給公主姐姐帶來麻煩?她懊惱抬手,使勁拍了下自已的腦袋,暗罵自己真笨。
屋內,漫夭對來到她面前的男子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無事般地坐在楠木雕花椅子上。她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眼光像是一汪不起波瀾的湖。她一隻手放在桌上,指尖不經意碰觸到青花瓷藥碗,剛州還溫熱的瓷碗此刻卻已是冰涼一片。她另一隻手放在小腹之上,微微握緊了袖。邊緣。
身前的男子定定站在那裡,離她不過兩步遠。東面的窗子有陽光透照進來,將他的影子投下,罩住了她。宗政無籌面目冷峻,一直看著她,目光在她臉上來回的巡視,卻始終沒再開口說話。他似乎在沉思著什麼,又似乎在努力說服著自已去接受一件不願接受的事實。
漫夭在他復雜的眼神注視下心中生出一絲不安和燥亂,她忽然站起來,面無表情道:“你又來做什麼?我很累,要休息了,你請便。“她說完就要離開.
在錯身而過的時候,宗政無籌突然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她似乎早有預料般地側身避了過去,並退出了好幾步,冷眼看著他。
宗政無籌抓了個空,五指在半空中微微僵硬,他望著前方空空的椅子以及椅子背後涼白的牆壁,自嘲地笑了笑,手指緩緩握成了拳頭,看上去竟是用了極大的力氣,彷彿在極力壓制著什麼。
漫夭皺眉,準備不予理會,轉身就要回寢殿休息。而此時,身後的男人驀然開口:“想不到你為了他,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不在乎名譽,甚至…自殘身體!”
宗政無籌望著她的背影,聲音沉痛無比,眸光如同被重鐵器狠狠敲碎的玻璃,在陽光下折射出萬千道碎裂的痕跡。
漫夭心下一震,他果然還是認出了可兒,進而如此輕易的看穿了一切,但她不會承認。撇過頭,她語氣淡漠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宗政無籌轉過身來,“我一直在想,你明知寧千易對你的心思,隨他來王宮無疑是將自已置於風口浪尖之上,成為眾矢之的,可你為何還會同意來塵風國王宮?你不願跟我回去,你也不會跟啟雲帝走,如今,你又拒絕了寧千易,那你到這王宮....究竟做什麼來了?”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她來得這般巧,所為何,似乎已不言而喻。而蕭可來得如此之快,更印證了他的猜測。她方才喝藥時嘴角甜蜜而幸福的笑意,那是他曾經奢望卻從未曾見過的。
他用對她的了解如此犀利的指出了她此行的不尋常之處,漫夭心頭一凜,頭也不回道:“我做什麼,與你有何相干?”
宗政無籌瞳乳一縮,棱角分明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是啊,她做什麼,與他何干?他為何要扔下幾十萬大軍放棄最佳征戰時機,從紫翔關一路快馬加鞭不分日夜趕到塵風國來見她?他完全可以利用選馬之期前的半個多月做很多事情。可他為何要不顧一切的跑來?
不過是怕她名譽受損而遭遇別人的冷眼;不過是怕她傷勢過重無人可以依靠;不過是怕她心中太苦太冷找不到溫暖;不過是怕她被愛人所傷對這個世界絕望…所以,他來了,可她卻不稀罕。原來,這一切都是她為那人所製造的假象。這便是愛與不愛的區別,總是相差如此之大。
他望著女子滿頭白髮披瀉的背影,越看越覺得命運對他如此的不公平。他移了目光,抬頭深呼吸,將心頭漫開的苦澀強自壓制,柚袍一甩就轉開身去。
背影相對,離開之前,他說:“在這裡,你該防備的人,不是我。寧千易欲為你散儘後宮之言很快會傳遍整個王城,你若想單獨見到寧千易,恐是不易,即便啟雲帝不再從中阻撓,那些后宮女人又豈會隨你之願?你…好自為之吧!”
宗政無籌走了,漫夭還立在原處,背對著門口,靜靜站了好久。明明是敵對立場,明知她所做之事對他不利,他為何還要處處為她著想?她扭頭看向外頭,原本碧藍的天空被一片浮雲籠罩,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回首,輕輕搖頭,凝神思量眼前的問題。
事情似乎是從啟雲帝現身之後開始變得麻煩,原以為寧幹易離得如此之近會第一個趕到,卻不料他成了最後一個,想必是有人不想她被帶進王宮,才從中作梗。如今,她拒絕了寧千易,寧千易心中必定不好受,短時間內怕是不會再來找她,那麼,她就得想辦法去找他,可是,白日里寧千易身邊總有許多人跟隨,到了晚上,他寢宮守衛森嚴,難以混入。
漫夭嘆了一口氣,走入內室。未免打草驚蛇,還得籌劃周全才行。
就在這一日,滄中王為容樂長公主欲遣散后宮嬪妃之消息彷彿長了翅膀般,一日間傳遍了整個王城,以至家喻戶曉。
眾臣震驚,連夜入宮覲見,卻被王拒之門外。
第二日,滄中王下旨,罷朝三日。百官奏摺如雪花般送入王宮,堆滿了御書房。而后宮嬪妃則輪流去帝王寢宮外日夜跪泣,甚至有人當場以死明志,稱生是王的人死是王的鬼,絕不離宮等等。
整整三日,整個王城猶如燒開的人,沸騰不已。
寧千易焦頭爛額,將自己關在寢宮內,三日不曾出門半步。而傾月殿外亦熱鬧得很,指責謾罵由暗至明,若不是守衛眾多,恐早有人衝進去欲將她大卸八塊。后宮女人的瘋狂,由此可見一斑。漫夭不再出門,面對那些聲音她只當聽不見,只是對日帶生活更加仔細,以防有人對她和腹中的孩子不利。
這日夜裡,星疏月冷,風清雲暗。
傾月殿,寢宮。
“不行!”雕花大床上,男人面色黑如包公,鳳眸含著冷冷的警告,盯著半趴伏在他身上的女子,堅定否決她的計戈。
漫夭微微支起身子,用手去摸他的臉,想著怎樣說服他。
男人一把將她的手扯下來,丟給她一個冷酷的白眼,似是在說:“用美人計也不行!”
漫夭也不惱,被拉下來的手順勢就樓住了男人精瘦的腰,嬌豔的紅唇朝著男人的薄唇親了下去。男人身軀一僵,她笑著抬頭,卻見男人面色絲毫不變,沒有半分動搖。她抬起雙手捧著男人的臉,用最溫柔的語氣道:“千易是正人君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有事。”
“不行。”男人依舊冷冷的拒絕,眼中漸漸有怒火呈現。
漫夭蹙眉,這男人怎麼軟硬不吃?倘若有別的好辦法,她也不會想用那種方式去見寧千易。
“世勳.....”她還想勸。
男人果決打斷道:“不用再說。這件事你別管,我自有辦法。”
漫夭問道:“什麼辦法?”
男人薄唇抿得緊緊的,不語。
漫夭皺眉,道:“你說查到塵風國秘密訓練了一批精銳良駒,比皇家馬場所田練出來的戰馬更健猛十倍不止,莫不是你想偷偷將那批良駒運走?”
“有何不可?”男人濃眉一皺,漫夭道:“當然不可以。八千匹良駒,哪是那麼容易弄走的?這太危險了!現在與我們結仇的國家已經太多,我們兵力有限,應時北朝鐵騎和西南邊境的三國聯合軍已經很吃力,如果再因此與塵風國開戰,我們從何處調兵馬?”
吳世勳面色不變,似乎絲毫不擔憂的模樣,漫夭心裡有些急了,但仍舊耐住性子,柔聲道:“這個時候,我們應該爭取與塵風國修好,雖然他不會明著幫我們對付那幾個國家,但只要與他達成協議,他便可以暗中提供給我們精良的戰馬,在將來糧草不濟之時,也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這對於我們以後打天下百利而無一害。”世勳一向精明睿智,但每每遇到跟她有關之事,他總是如此不管不顧。原本她是該高興的,可這一次,她卻高興不起來。
吳世勳挑眉看她,“你怎知他一定會同意與我們合作?”
“千易....”她才出口,男人鳳眼一瞇,眸光遽沉,她一愣,連忙改口:“寧千易是個顧大局的人,只要我們給足他好處,滿足他想要的,他會知道該怎麼做。”
吳世勳冷哼一聲,道:“為一個不喜歡他的女人遣散后宮,三日不朝,也叫顧大局?他想要什麼,你比我清楚。”他以為天底下就他一個瘋子,想不到寧千易這種人也會杞這種糊塗。但是,寧千易想跟他爭女人,想都別想。
寧千易說出為她散儘後宮之言,確實是一種不理智的行為,漫夭想,他也許就是一時衝動,過了這幾日,在大臣們和后宮嬪妃們所給的壓力之下,他定然會明白,那隻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到時,他必定會採取措施,將因此事!起的風波壓下去。至於三日不朝,不過是給自己一點時間罷了,或者也是為了試探一些事情。她說:“他只是暫時不想面對大臣和嬪妃,三日時間差不多了,我想,明天定會有旨意傳出口”
吳世勳見她這般篤定,雙眼瞇了起來,聲音帶著微微的酸意,“你似乎對他們都很了解?那你可知我此刻在想什麼?”
漫夭一怔,隨口笑道:“你在吃醋?”
吳世勳神色一僵,掰下她的手,頭扭到一邊去,嘴角微微抽了一抽。
這表情…真的是吃醋?漫夭嘴角輕輕揚了起來,無比沉重的心情忽然變得輕鬆愉快,她低下頭去,伏在他頸窩,悶笑著,身子微顫。溫熱馨香的氣息噴灑在男人的肌膚,宗政無憂原本鬱怒的眸光立刻變得幽深起來,這個女人竟然敢取笑他!他伸手一把摟了她的腰猛地一個翻轉,兩人頓時掉了個個。
漫夭一驚,見身上的男人目光幽深,氣息灼熱,瞇起的鳳眸散發出危險的訊號,她暗叫不好,連忙斂去笑意,一手擋住他將欲俯下的身子,一手護著自已的肚子,警戒地望著身上的男人,她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兩個字:“不行”。
吳世勳低頭看她的動作,洩氣的翻身躺到一邊。鬱悶的閉上眼睛,不說話。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總想著她,覺得漫漫長夜難熬之極,如今有她在身邊,擁她在懷,反而更加難熬。十月懷胎,這才三個月,他鬱悶的計算著,還有七個月,二百多天!
漫夭側身對他,拉過他的手,他的手完美得找不到一點瑕疵,就如同他俊美絕倫的面龐,是造物主留給人間最完美的傑作。他的手掌寬實溫暖,手指潔白修長而有力,她用自己纖細的手指伸入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就彷佛扣住了天長地久。
吳世勳沉鬱的面色逐漸柔和,伸出手臂樓住身旁的女子。
漫夭微微抬頭,看著他依然緊閉的雙眼,她低低喚了他一聲:“世勳。”
他雙眉輕輕一揚,似是知道她想說什麼,他沒應聲。
漫夭稍作猶豫,轉回了最初的話題,正正經經地說道:“離選馬之期就劑下幾天,我們必須抓住這次機會,不能再等下去。其實你心裡也很明白這次與塵風國合作的重要性,你只是不放心我的安危,但我既然能想出這個辦法,自然是有把握,你要相信我!如果實在不放心...就讓二煞跟著我吧。
吳世勳仍舊閉著眼晴,除了眉頭皺了皺,沒有其它的反應。
這樣還不行?漫夭無奈嘆了一口氣,這個男人怎這樣難搞定?她翻過身子躺平,將手從他指間抽離,吳世勳皺眉,一把抓回來緊緊握住...。
漫夭睜著眼睛,望著頭頂的黃慢,柔軟的聲音忽然帶了些許的哀傷,”世勳,你也不想我的聲譽白白被糟蹋吧?還有那一劍....差點害了我們的孩子,我不能白挨,你明白嗎?”
吳世勳的手顫了一下,一顆心隨著那道聲音慢慢慢慢變得柔軟,他緩緩睜開眼睛,眼底是深深的疼惜。轉過頭,望著女子眼中的倔強和堅持。他終是一聲嘆息,拉著她的手,輕輕將她帶到懷裡。
夜色深濃,如墨染一般的天空,懸杜著稀疏的星子。有兩顆較大較亮的星子相對,在廣闊的天空一眼便能望見,懂星相之人稱這種星子為帝王星,而這兩顆之間的一顆不算起眼的星子忽然光芒遽盛,將兩顆帝王星以外的星子照得黯然失色。
漫夭躺在男子的臂彎裡,微笑著閉上眼睛,過了許久,在她即將入睡之時,聽到男子在她耳邊深情說道:“你要記住,在我心裡,什麼都及不上你。"她手臂緊緊樓住男子的腰,在他懷裡用力的點頭,然後,帶著甜蜜的笑意進入了夢鄉。
108
第二日晚上,沸騰的王宮突然靜下來,只因滄中王傳出一道旨意,命荃妃侍寢。這道旨意就像是一顆定心丸,宮內宮外,瞬間全都安靜了。
漫夭打聽到塵風同君王招嬪妃侍寢有個規矩,君王從不去嬪妃寢宮,凡被選定侍寢之嬪妃必須在戌時到玉泉宮沐浴,沐浴過後,不得著衣,不准綰發,全身上下無有外物,只用毛毯捲了,由敬事房的太監將其抬到王的寢宮。
在這個大陸,這種侍寢燦巨也僅僅是塵風國才有,漫夭起初感到好奇,自她來到塵風國,感覺塵風國君臣相處不似別國那般嚴謹,為何獨獨后妃侍寢會是這般規矩嚴明?原來,塵風國開國之初也沒有這種規矩,後因開國君王遭到前朝餘孽的報復,兩次被侍寢嬪妃所傷口第一次是妃子在袖中暗藏尖刀,被君王察覺,那一次只受了些輕傷,而第二次卻沒那麼幸運,一名妃子在與君王行魚水之歡於君王最無防備之時,將尖利的發釵刺進王的心臟。
一代開國之君,窮盡半生打江山,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便死在了女人的床榻上。王的子孫想痛之餘,為記住這個教訓,便定下了這規矩。
玉泉宮,甘泉池。后宮女人最喜歡的地方之一。
此時,一名女子泡在溫暖的池水之中,一掃三日來的鬱悶之氣,心情飛揚雀躍。女子長著一雙桃花目,微微一笑,很是勾人。此人便是稍後要去王寢宮侍寢的岑妃。
池邊跪著一名伺候她沐浴的宮女,那宮女長相普通,普通到即便是見她十次也不容易記住她那張臉。
宮女很仔細的幫茶妃擦洗著後背,一邊擦著一邊討好笑道:“在這后宮之中,王上最喜歡的,還是娘娘您呢!這不,過了這些天沒招人侍寢,今天第一個點的就是娘娘!依奴婢看吶,如果沒有傾月殿的那位,王后的位子,遲早會是娘娘您的。”這宮女長相一般,聲音卻是如天籟,好聽的緊。
荃妃桃花目彎彎,笑得春風得意,彷彿那王后之位已是她囊中之物。但一想到傾月殿,她面色頓變,不由冷哼道:“有她在又如何?王后的位子遲早還是本宮的,誰也不能跟本宮搶。那個女人,竟然想讓王上為她散儘後宮,真是癡心妄想!本宮真是想不明白,王上為什麼會對一個殘花敗柳如此上心? ”
宮女道:“聽說王上一年前去臨天國的時候,在一個湖邊遇到她,驚為天人呢!其實那個時候,她已經嫁給了當時的衛國大將軍,但還是打扮成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模樣,王上不知她已嫁人,所以對她一見鍾情。”
那句一見鍾情令岑妃劃著水的手頓住,她面露憎惡之色,手抬起後重重拍下,猶如洩憤般,頓時池中水花飛起,四濺落了滿池。她目光帶恨道:”都嫁了人還不安分!她可真是個紅顏禍水,禍害完臨天國,又來我們塵風國。本宮當日見王上聽聞她被逐之事如此激動,就料到這個女人是個禍害,所以,本宮才讓父親想辦法,別讓王上查到那個女人的消息,結果還是沒能攔住口”
宮女目中精光一閃,口中卻嘆道:“也不知王上從何處得來的消息,聽說當時就歡喜得不得了,連夜備了快馬,趕到她的落腳處,可見王上對她有多緊張。這次王上雖然召了娘娘侍寢,可王后之位畢竟還沒定呢。娘娘,您可要提早打算啊!”
岑妃掉頭問道:“你是說,她還有可能會當上王后?可是,這女人嫁過兩次,雖有啟雲帝為她撐腰,但她已臭名昭著,又懷了別人的孩子,王上要想封她為後,大臣們肯定不會答應。”
宮女道:“這個……奴婢不敢說。奴婢只是覺得,如果她入了后宮,就算現在不是王后,憑王上對她的喜歡,以後寵幸肯定是少不了的,萬一將來她為王上誕下王子,以後王子……"
“她休想!”茶妃憤憤然打斷宮女的話,面色狠佞,目中閃爍著陰毒的算計光芒,“本宮絕對不會允許這種可能發生!不是說她只要掉了這個孩子以後就不能再懷孕了嗎?哼!既然她非要跟本宮作對,那就別怪本宮心狠。女子姣好的面容閃過惡毒的神色,在后宮裡,一個女人的滑胎,平常得就如同吃飯和睡覺一般。
“娘娘,您……想怎麼做?”宮女手上的動作略微一頓,目中隱隱戎過一絲異樣的神色,轉瞬即逝。 “聽說所有送到傾月殿的飲食和用品,全部要經過柯神醫的仔細栓查,一般的方法怕是行不通。”
岑妃轉過身去,背靠著池邊,用手順過一縷黑髮,放到眼前輕輕捋著,過了一會兒,她才陰陰笑道:“本宮自有不一般的法子。”
“哦?不知娘娘有何妙計,說來聽聽。“身後方向,一道如天籟般略帶清冷的嗓音傳來。
岑妃得意笑道:“傾月殿寢宮後方有個林子,常有宮女偷偷在那裡熏香,為了讓身上沾染香氣,引起王上的注意,本宮以前對她們這種行為厭惡之極,如今看來這倒是一件好事。明天,你多備幾份本宮特製的香料給她們送去,就說是本宮初入宮時常用的。”
“果然好計策,如果在那些香料之中添加一些麝香,讓身上沾染麝香之氣的宮女在傾月殿來回走動,怕是不出三日,本就未坐穩的胎必定是保不住了。”
身後的聲音慢慢變冷,而茶妃正在為自己的計策得意不已,全然沒有發覺有何不對。她想像著那個女人滑胎的模樣,心情大好,昂起下巴,笑道:“不錯,只要她以後再也懷不了孩子,就算她坐上王后之位又如何?待本宮將來產下王子,母憑子貴,到時,本宮一定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況且,等再過幾年,她年老色衰,本宮不信王上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她!”她眼中閃爍著惡毒的算計,彷彿那一日就近在眼前。本來有個含妃跟她爭奪王上的寵愛,已經讓她恨之入骨,如今又來一個比含妃更討王上喜歡的女人,她豈能不憎恨?
岑妃兀自想著,等她大權在握,如何折磨那些跟她爭寵的女人,不曾注意,身後早已沒了動靜。忽有冷風吹入,打散了空中升騰的霧氣,掠過她露在水面的肌膚,她不自覺打了一個冷顫,這才發覺似是有異,身後的宮女不知何時停了幫她擦洗後背的動作,她皺起柳眉,面色不悅地回頭。
這一回頭,一層層寒栗由心頭而起,她整個人驚住。
池邊的宮女昏倒在地上,而站在甘泉池邊的女子白衣翻飛,面容清麗脫俗,此人不正是她計劃著要算計的人嗎?可她的頭髮什麼時候變成了黑色?而且,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一點聲音都沒有!不對,方才跟她說話的是這個女人!她竟然一點都沒聽出來,現在仔細想想,她和地上躺著的宮女的聲音似乎很相像,所以她才沒覺察到。
岑妃將身子往下沉了沉,警戒地望著池邊一身冷冽氣息的女子,那平常淡然安靜的女子,此刻面無表情的盯著她,不知怎麼,她心裡忽然就有些害怕。 “你,你是如何進來的?為何沒人禀報?”這個地方是侍寢嬪妃專用的沐浴之處,外頭有人把守,一般人不可能進得來。岑妃感覺事情不妙,正想張。喊人,池邊女子忽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住了她的穴道。
岑妃花容失色,這個女人竟然會武功!她心道,完了,被聽到她想算計她的孩子,這女人一定不會放過她。
岑妃驚恐地瞪著一雙桃花目,眼中現出懼意,似是在問:“你,你想做什麼?”
池邊白衣女子道:“你放心,雖然你有心害我,但看在滄中王的面子上,我不會殺你。不過,我也不會給你機會害我腹中的孩子。”說著纖手一揚,無色無味的迷香從岑妃鼻尖划過,處在驚恐之中的岑妃很快便失去了意識。而這白衣女子自然是本該身在傾月殿的漫夭。她的頭髮用蕭可專為她調製的特效烏髮之藥變成了黑色,這種藥偶爾用一次沒什麼,但不能常用,而藥效,一次只能持續六個時辰。她蹲下身子,將池中的岑妃拖出來,念在她是寧千易的女人的份上,漫夭幫她套上一件外衣,才對身後吩咐道:“先送她去冷宮待一晚。”
空曠的浴室因她的話,突然出現兩個帶著半邊面具的男子。男子一現身,濃重的煞氣瞬間充斥了整間浴室,躺在地上的宮女面色似是突然白了一分。一名面具男子應聲拎起岑妃,立刻消失在玉泉宮,動作快極了。
漫夭這才緩緩回身,望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宮女,她嘴角翹起,含著一抹冷笑,慢慢蹲下身子,看著宮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沉聲笑道: ”想不到今日來此,竟還有意外的收穫。香夫人,我們很久不見了!”地上明明中了迷香的宮女聞言面色一變,驀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此人正是消失了一年多的痕香。她警惕地看著漫夭及她身後的面具男子,平息著被識破身份後的到那驚慌,抬手揭去面上精細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精緻艷美的臉龐,她望著漫夭,神色鎮定的笑道:“沒想到這麼容易被你認出來!”早知如此,她應該服一粒變聲丸。
漫夭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盯著她的眼,冷冷道:“我究竟與你有何深仇大恨?值得你冒險混入王宮,借后妃之手,欲加害我的孩子?”
聽到孩子二字,痕香目光微微一變,她垂下眼簾,似乎不准備回答什麼。她們之間沒什麼深仇大恨,無非就是她愛的男人喜歡的是這個女子而不是她,但僅僅是這個原因,她還不至於千方百計去害別人。
漫夭見她拿眼角偷偷掃了眼四周,知她在尋找脫身之法。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個與她有著相同聲音、相似身形的女子,想著曾經所受過的苦痛和羞辱,她平靜的目光漸生波瀾,眼底的冷厲一分分透了出來。
痕香看準了西側簾帳後的窗子,突然抬頭,伸手朝漫夭的脖子抓了過來,那一抓又快又狠又準,幾乎是拼了全力的一博。
漫夭眼光不變,似早有所料,很輕易地閃身避開,但並未還手。而痕香趁她閃避之機,縱身一躍,就朝西側窗子而去。漫夭在她身後噙著一抹冷笑靜靜的看著,痕香越過一丈寬的浴池,足未落地,便被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擋住去路。
痕香驚駭於此人的速度,至少是她三倍有餘。站在浴池邊,身後退無可退,她只好硬著頭皮出手朝男子的一隻眼睛襲去。
男子麵色不動,大手一抓,只聽咔嚓幾聲,指骨斷裂,痕香痛呼出聲,臉色立時慘白一片。她抬起另一隻手,在空中一揮,袖中一枚閃爍著寒光的暗器朝男子胸口激射而出。
男子兩指一伸,毫不費力地將精細的銀針夾在指間,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手臂往她身後猛地一折,又是一聲骨頭被折斷的咔嚓聲響,痕香痛得張大嘴巴,欲呼出聲,男子立刻伸手封了她各大要穴,然後拎著她的後頸,縱身躍過浴池,像是丟一塊抹布般的將她丟在漫夭腳下。
漫夭垂眸看著地上的女子,只見她面色慘白,額頭因疼痛而密布了冷汗。痕香笑道:“修羅七煞,果然…名不虛傳!”她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但在這人面前,卻連三招都走不過。
面具男子露在外頭的半張臉孔從始至終沒有發生任何情緒變化,他看痕香像是看著空氣般,面無表情。
漫夭緩緩蹲下身子,扣住她的下巴,沉聲道:“如果想活著離開,回答我幾個問題。”
痕香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你……會放我活著離開?”
漫夭道:“只要你的答案,足夠讓我滿意。雖然我有理由殺你,但我想,你也是聽命於人,身不由已。”
痕香眼光微微一變,抿了抿唇,似有無盡辛酸從瞳孔透出口若是在以前,是生是死,她可以完全不在意,但是她……她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你想知道什麼?”明知這名女子要問的問題,是她不能說的,但她還是抱了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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