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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青樓搶人
隔壁的雅室很寬敞,但窗子卻不大,透進來的光線有些昏暗,漫夭走到桌邊坐下,交疊著雙腿是她在沒有外人時一貫的坐姿,隨意而優雅。泠兒好奇的問道:“主子,您找沉魚姑娘做什麼啊?”
漫夭笑了笑,卻沒做聲,只回頭瞧了眼蕭煞。
蕭煞略微思索,方道:“主子畫的茶樓設計圖正中央有一個圓形的高台,高台之上有一把琴……主子是想請沉魚姑娘去茶樓做琴師嗎?”
漫夭笑著輕輕點頭,還是蕭煞比較細心。她的設計不局限於居室本身的完美,還要有極美妙的琴音來做點綴。泠兒問道:“主子,我不明白,皇上為主子置辦了那麼多的嫁妝,主子又不缺錢,為什麼還要費這許多心思開這個茶樓呢?”
“開茶樓的目的不一定就是為了賺錢,也可以是為了完成一個心願。”漫夭從懷裡掏出一張設計圖,怔怔地望著,目光似是透過薄薄的紙張望盡了曾經懷抱夢想的無數歲月。她是漫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她的人生無法按照自己的喜好來抉擇,興趣終究只能是興趣,她費盡心思所繪製的設計圖,在父親的怒聲責罵下全部化作零落的殘片,無一得已實踐。她以為她的一生就那樣了,然而,人生道路上,總有許多事情是出人意料。二十六歲那年,她死在了年輕的繼母為她設計的一場人為“意外”之中,而背後的主謀,是她那溫情款款初登董事位的未婚夫,至於原因,她想,無非就是財產繼承權以及商場上的那些恩怨。
“主子,主子。”泠兒喚了她好幾聲,見她沒反應,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泠兒和蕭煞,是三年前她從啟雲帝為她準備的眾多護衛中,親自挑選的。
漫夭回神,收起手中的圖紙,這時,雅室的門被推了開來。一名紅衣女子婷婷步入,膚白若雪,唇紅似櫻,柳眉彎彎如畫,整張臉有如精雕細琢般精美到了極致,一襲似火紅衣穿在她身上,艷而不俗,媚而不妖。漫夭靜靜地觀察著這個美麗的女子,見女子走路之時下巴微微抬高,眼中有一股子凌然的傲氣,在看到她時怔愣了一下,眸中有掩不住的驚豔之色。
“沉魚見過公子!”女子雙手疊放於左腰,屈膝行禮,聲音如黃鶯出谷般,很是動聽,語氣中卻充滿了傲然之氣。
漫夭起身,淡笑道:“久聞沉魚姑娘美艷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如是。”
沉魚嫣然一笑,道:“公子過獎。公子才是人中龍鳳。”
漫夭輕笑,請她入座,蕭煞去了門外守著。
漫夭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道:“在下此次前來,是想與姑娘談一筆生意。”她的嗓音有些低啞,不似先前的婉轉空靈。
沉魚坐的端正,柳眉微動,道:“公子怕是找錯人了,沉魚只是一介青樓女子,與公子之間有何生意可談?”
漫夭調整了坐姿,不緊不慢道:“聽聞數年前有一位姓餘的知府大人,因牽涉到一場謀逆事件,被滿門抄斬,共七十九口人,但是後來檢查屍體的時候……卻少了一個,經查證,少的那個,是餘知府的小女兒餘晨。”她雙眼定定地望住面前的女子,似是不經意道:“餘晨,沉魚,沉魚,餘晨。”
沉魚花容色變,驚地起身,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漫夭淺笑著望向手中的折扇,扇面玉骨一角,刻有“無隱樓”三個字,淺而小,不注意幾乎看不出來。無隱樓的辦事效率的確是高,才短短一月,就將這隱秘的陳年往事調查得清清楚楚,難怪在江湖中的地位如此之高。而她手中的扇子,只有付了大價錢的主顧才能得到。無隱樓除了消息閣,還有一個殺手閣,價碼高的嚇人,起價十萬兩白銀。從無失手。
沉魚見她似沒聽見她的話一般,頓時眸光一利,眼中殺機頓起。漫夭低眸間,只見一襲紅紗如劍,直直地朝著她的脖頸卷來,她紅唇微勾,腳下一動,連人帶椅平地滑了開來,速度極快。沉魚心下一驚,沒想到這位美得驚人的公子看似溫和柔潤,竟然也是個高手!她正待再出手,卻有一柄軟件架上了她的頸項,持劍之人,是那位公子的侍從。沉魚定了定神,問道:“你想怎樣?”
漫夭漫不經心地收攏折扇,她繼承了這具軀體除記憶以外的一切,包括武功。起先她不會用,但經過蕭煞的指導,對付一般人絕對沒有問題,當然,宗政無憂那種人除外,因為,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人,他的劍法,快到連蕭煞那樣的頂尖高手都來不及阻止。她對泠兒使了個眼色,泠兒立刻收劍,站到她身後。她以最優雅的姿勢,請沉魚坐下,方道:“姑娘不必如此戒備,在下說出此事,並非要以此要挾,而是想幫助姑娘徹底擺脫逆賊之名,建立一個全新的身份。”
沉魚麵帶疑惑地望著她,眼神複雜,道:“你是什麼人,我憑什麼要相信你?你這樣幫我又是什麼目的?”
漫夭微笑道:“我是一個生意人,至於目的嘛……我只是覺得這種地方配不上姑娘的琴藝,若是能換一種環境,也許……不止聽琴之人的感覺會有所不同,就連撫琴之人的感覺也會是天壤之別。”
沉魚問道:“公子所說的換一種環境,指的……又是哪種環境呢?”
漫夭道:“在下即將開業的茶樓。”
沉魚眼中的光亮變成了嘲弄,道:“我以為是什麼地方呢,原來只是一個茶樓,在我眼中,茶樓和青樓,沒有分別。”
漫夭也不惱,只笑道:“我的茶樓,與眾不同。我敢說,它一定會轟動整個京城,而你,將會成為那家茶樓的半個主人。”她的眸光,亮如星辰,她的語氣,充滿自信。
沉魚微愣,這名男子,無論是眼睛還是聲音,似乎都有一種魔力,讓人不得不去相信他的話。而擁有一個全新的身份,不必再擔驚受怕的活著,一直都是她的渴望。她面上的神色不斷地變幻,最後猶豫著道:“秦媽媽貪得無厭,不會放我走。除非公子的身份,能震得住秦媽媽背後的人。”
秦媽媽背後的人?漫夭微微蹙眉,問道:“請問姑娘,秦媽媽背後究竟是何許人?”
沉魚道:“這個……請恕沉魚不便相告。”
漫夭道:“難道青樓之中,也有銀子解決不了的問題?”
沉魚道:“是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漫夭看了她半響,見她眸中確有希翼,沉思片刻,忽聽門外傳來喧囂之聲。
“沉魚姑娘,九爺要見你。”一名男子隔著一道門和一柄劍,就那麼大著嗓子喊道。
漫夭眸光一轉,想到隔壁的兩個人,腦中靈光閃現,對沉魚笑問:“你可會跳舞?”
沉魚點頭,漫夭又道:“好,你就按照我說得去做。”她對沉魚耳語了一番,最後叮囑道:“切記,你的手和身體,千萬不要碰觸到他,否則……我可幫不了你。”
8.青樓搶人
沉魚進了南邊雅室,笑著與九皇子打招呼,道:“不知九爺今次還有客人在,怠慢之處,還請見諒!為表歉意,沉魚願獻舞一支,未知九爺意下如何?”
九皇子一見美人,心情立刻好起來,揚眉笑道:“哦?沉魚還會跳舞?那本少爺可要好好瞧瞧了,看你的舞姿是否同你的琴聲一樣美妙。”
沉魚嫵媚一笑,目光轉向自己今日的目標——白衣男子,這一望之下,她不禁怔住。她以為隔壁那位公子的相貌已經夠完美,但若是與眼前的男子比較起來,那位公子的長相卻未免過於柔美,缺少了眼前男子五官輪廓棱角分明的那種專屬於男人的氣勢。
吳世勳靜靜地坐在那裡,對於以絕妙琴音與美豔之名冠絕京城的女子,他連看也不看一眼。垂下的濃墨色眼睫遮蓋了邪魅如幽潭般的瞳眸,看不見他眼中的神色。
明媚的春光透過薄薄的窗紙,大片大片的傾灑進來,屋內有琴音流瀉而出,婉轉悠揚如天籟之音,美人懷抱小巧玲瓏的白玉古琴,紅紗水袖漫揚揮灑,身姿輕盈如蝶,竟是一邊撫琴,一邊起舞。
九皇子拍手笑道:“妙極妙極!七哥,你瞧瞧,沉魚的琴音配上她的舞姿,當真是絕了。”
吳世勳緩緩抬眸,就只瞄了一眼,面上神色始終是淡淡的,彷彿天女下凡也與他無關。
沉魚曼妙的身姿輕輕地旋轉,細軟腰肢舞動起來如弱柳扶風,她背對著男子,身子往後倒彎出一個美麗的弧,長袖拋灑,如火的輕紗在兩名男子中央,隨著她手腕地抖動,彷彿拍打海岸的浪花,一重,又一重,柔美之極。
九皇子正了正身子,仔細的欣賞著,心情很是愉悅。宗政無憂仍舊低眸望著手中把玩的茶杯,青瓷藍花,古樸精緻。
這是沉魚第一次在這樓裡跳舞,她的目光總是不經意地望向白衣男子,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著她,令她在不知不覺中就靠將過去。這一刻,她似乎被那張極致完美的面容蠱惑了一般,忘記了自己進屋的初衷,也忘記了之前那位公子的叮囑。旋步來到男子的身後,紅紗自男子眼前慢慢垂落,阻隔了那雙邪魅的眸子望向手中茶杯的視線。她忘情地舞著,沒看到對面的九皇子欣賞的眸光已然變色,也沒見她身前的男子眸中惊現的冷戾。當她修長的指甲剛剛碰觸到男子的白衣,就在那一剎那,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垂在男子眼前的紅紗寸寸斷裂,好似空氣都凝成無數把利刃一般,將其削成一截一截,她甚至沒見他動過一下手指。來不及疑惑,也來不及震驚,她已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直直地彈射出去,只聽“啊——”的一聲慘叫,火紅的身影破窗而出,直往樓下墜去,在落到半空之時,被人接住。
漫夭望著被蕭煞接住的女子口吐鮮血痛苦不堪的模樣,不禁心中一驚,皺眉問道:“你,碰到他了?”
沉魚目光閃爍,雙眼有些茫然,只覺胸口劇痛,彷彿五臟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若不是她本身有內功護體,又或者沒人接住她,那麼,她都必死無疑。
周圍有人漸漸聚了過來,秦媽媽驚叫道:“是誰膽敢傷了我的寶貝女兒?快告訴媽媽,媽媽為你做主。”
秦媽媽話音未落,只聽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是本王!你想如何做主?”
人群中讓出一條道,秦媽媽看清楚了說話的男子,心中驚駭無比,面上全無半點人色,雙腿一軟,直直地跪了下去,手腳並用往前爬,卻又突然想起離王的禁忌,立刻又爬著退後,壓低聲音對沉魚怒斥道:“你到底做什麼了?竟然觸怒了離王,你想害死我嗎?”
沉魚手摀著胸口,低下頭,不吭聲。
吳世勳斜眼俯視地上的女子,對身後的侍衛淡淡吩咐道:“冷炎,把這女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全給本王剁了。”他的語氣這般輕鬆平常,就好像讓人切菜一樣。
沉魚麵色陡然變得煞白,驀地抬頭,便看到了那樣一雙如寒潭般邪妄的眸子,她心頭一震,為什麼她剛才只看到他完美如仙的外表,卻沒見到他那雙如地獄閻羅般邪妄的眼睛?
秦媽媽連忙求饒道:“王爺饒命啊……”她的話只說到一半,在宗政無憂掃來的陰鶩目光中,剩下的一半卡在喉嚨。
沉魚望著大步朝她走來的冷炎,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顧不上胸口劇痛,她一個翻身,扯住一旁漫夭的衣角,哀求道:“公子,救救我,你一定有辦法……我只是,只是指甲剛剛碰到了王爺的衣裳……”她說著,又吐出一口血。
漫夭看了她一眼,輕嘆一口氣,抬手道:“離王殿下,且慢!”就算沉魚不求她,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觀,畢竟此事是因她而起。周圍的姑娘們,一聽說沉魚只是指甲碰到離王的衣衫,便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要被剁掉手指,慌忙往後面退去,躲進門裡,偷偷探頭關注外面的情形。
吳世勳冷冷望過來,即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他的目光帶來的壓迫感依舊那樣重。漫夭深深吸氣,容色鎮定,道:“離王殿下,沉魚姑娘究竟犯了什麼滔天大罪,殿下要這樣對她?您可知道,對於一個撫琴之人而言,您讓人毀了她的手,比奪了她的命還要殘忍。”
吳世勳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面無表情道:“觸犯了本王的禁忌,自然要付出代價。”
漫夭淡笑問道:“請問離王殿下的禁忌是什麼?”
吳世勳望了她一眼,那目光冰冷冰冷的,漫夭恍如未覺,自答自話道:“離王殿下的禁忌,是酒和女人!那麼……請問,離王殿下此刻身在何地?”
“當然是青樓。”回答的是九皇子,他仍是一貫看戲的表情。
漫夭輕笑道:“九殿下說得是,這是青樓!而青樓又是什麼地方?風流快活銷魂地!這種地方別的沒有,就是女人多,離王殿下既然有此禁忌,就不應該來。若非得要來,也沒關係,但至少也要讓您的手下高舉一個牌子,最好用顯眼的金色或大紅色的標牌上註明:離王大駕,女人與酒,勿近。這樣才會更加妥善,否則,每日來來回回的客人多如牛毛,誰會知道,您就是鼎鼎大名的離王殿下?”
周圍很安靜,非常安靜。安靜到連淺淡的呼吸聲也一併消失了。
眾人像見鬼一樣的瞪著這個膽子比天還大的俊美男子,生怕他這幾句不敬的話惹怒了離王,牽連了她們這些人。
一股無形的氣流在空氣中逐漸地攏聚膨脹,彷彿隨時都要爆炸開來。突然,一聲不怕死的“哈哈”大笑傳來,驚得眾人身子一抖,瞬間便出了一身冷汗。
9.青樓搶人
漫夭黛眉一挑,道:“九皇子殿下,您的紅顏知己要被剁去手指,很值得開懷大笑嗎?”
九皇子裂開的嘴角微微一僵,下意識的看了眼沉魚,只見她嘴角掛著殷紅的血,目光幽怨,他輕咳一聲,道:“本皇子可不是笑沉魚,而是在想那個牌子。”他在想那個木頭人冷炎,他跟著七哥多年,只聽冷炎說了不到三句話,每句最多四個字。如果讓他站在七哥身後舉著那塊牌子,配上七哥仙一樣的外表,那會是什麼情形?想著想著,他禁不住又笑了起來。
漫夭故作糊塗,問道:“牌子?什麼牌子?”
九皇子想也沒想,便道:“當然是你說的那個金色或紅色的牌子,上面寫著……”他話頭一頓,感覺有些不對勁,轉過眼便見吳世勳冷冷地盯著他,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俊挺的鼻樑,乾笑了兩聲。
吳世勳瞇著鳳眸,語帶寒氣,道:“很好笑?”
九皇子嘴角抽了抽,瞪了一眼為他挖了一個坑的俊美男子,連忙擺手道:“不,不好笑,我也不是笑這個......咳、咳……”
“哦……那九皇子還是在笑沉魚姑娘咯?”漫夭在沉魚身旁蹲下,看著沉魚的手,搖頭嘆息:“唉!可惜了這麼美的一雙手,以後,再也聽不見那麼美妙的琴聲,也看不到她曼妙的舞姿……真是可惜啊!”
沉魚悲由心生,眼中淚水簌簌落下,不住低泣。
九皇子心道:“是挺可惜的,那支舞還沒完呢。”他笑著轉向宗政無憂,道:“七哥,不知者不罪,你就看在沉魚是我紅顏知己的份上,給我個面子,饒了她這一回。”
吳世勳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我給你的面子還少嗎?”說著隨手就奪了九皇子手中的玉骨折扇,緩步走到漫夭跟前,漫夭站起身來,吳世勳手中的折扇便敲在了她的肩頭,她只覺肩上一沉,那柄被貫注了內力的折扇彷彿有千斤重,令她幾乎站不穩。她側頭望過去,同時用自己手中的折扇去擋,竟發現這兩柄折扇,幾乎一摸一樣,幽碧色通透的玉骨一角,淺淡的無隱樓三個字,一字不少……不一樣,她手中折扇的玉骨之上除無隱樓三字與一個類似於代碼之類的東西之外,玉面是光潔平滑的,而吳世勳手中折扇的玉骨細看之下,有凸起的紋路,似是一個圖形,至於是什麼,她看不大清楚。
吳世勳看到她手中的折扇,微微一頓,手上的力道鬆了少許,薄唇輕勾,道:“休要在本王面前耍這些個雕蟲小技。既然你覺得可惜,那本王今日就網開一面,用你的手……換她的。”
漫夭微怔,繼而不動聲色淡笑道:“難得離王殿下大發慈悲,在下本應欣然從命,但是這雙手,在下寶貝得很,若是就這麼沒了,還真是不捨得。”
吳世勳望著她明澈的雙眸之中有著充滿智慧的鎮定,隱隱覺得熟悉。在這個世上,敢這樣輕鬆隨意同他說話的人,還真不多。他收了折扇,隨手往身後一拋,九皇子連忙接住,吳世勳轉身踱了幾步,半回眸,目帶探究道:“本王要做的事,從來沒有人……敢說個'不'字。你是何人,究竟憑著什麼,敢在本王面前這樣有恃無恐?”
漫夭肩頭一輕,渾身自在了許多,想起吳世勳在大殿之上的言語行為,以及他看皇帝時隱有恨意的眼神,眸光一轉,道:“在下只是一介生意人,沒什麼憑仗,只是習慣了這樣的說話方式,殿下您身份尊貴,又得皇帝陛下聖寵,所有人見到您,無不誠惶誠恐,趨之若鶩,但是殿下,您可分得清,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其實生在帝王家,未必就是幸事。身份固然尊貴,卻不及平常人家,粗茶淡飯,一家人相親相愛,和樂融融的景象。”
她本是說給吳世勳聽的,但說到最後,她的心裡卻生出許多悲意,往事點點滴滴浮上心頭。如果她的父親不是漫氏集團的總裁,整日忙於應酬,她的母親就不會去的那樣早。她明明有親人,卻更像一個孤兒,父親除了會要求她應該如何如何之外,從沒關心過她想要什麼或者她喜歡不喜歡那樣的生活。她生病的時候,照顧她的從來都只有保姆。母親去世之時,父親在國外沒有回來,她一個人主持了母親的葬禮,那一年,她才十二歲。如果她不是漫氏集團總裁的獨生女,就不會有人利用她的身份,欺騙她的感情;如果她不是漫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就不會有人為爭奪家產害她死於非命,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
吳世勳眸光微變,幽深如潭,在那一汪潭底,似有無數情緒湧動,又被壓制消弭。他怔怔地望住眼前之人,見他明澈的眸子閃過一絲悲傷,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奈與蒼涼,這種眼神帶來的感覺,為何那樣熟悉?就彷佛是無人時鏡中的自己。他有瞬間的怔愣,想來這一番話並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眼前之人自身的深切體會,這個人,絕不可能只是一般的生意人。
九皇子蠻有興趣地望著漫夭,天下人無不羨慕他們尊貴的皇族身份,生來便注定了高人一等,而眼前的白衣男子卻說他們還不如尋常百姓?雖然他們的生活確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麼美好,但這種話不可隨便說,弄不好,要丟腦袋的。
周圍再次回復安靜,地上跪著的秦媽媽身子直抖,沉魚連頭都不敢抬,其他人更是屏息凝神,不敢吱聲。
吳世勳望了她一會兒,忽而左右一顧,皺眉道:“怎麼連個凳子都沒有?”
眾人一愣,對於突然的轉變,有點摸不著頭腦。秦媽媽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討好笑道:“有,有,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王爺搬凳子,哦不,搬椅子來!”這話音一落,眾人慌慌忙忙去搬椅子,不到片刻,大廳裡竟然擺了幾十張椅子。
秦媽媽從地上爬了起來,彎著腰諂笑道:“王爺,您請坐。您想喝點什麼茶?”
吳世勳看也不看她一眼,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隨後一撩衣擺,就近坐了。慵懶的靠著椅背,一雙邪眸緊緊盯住漫夭,眼中的神色不復之前的冰冷,淡淡道:“你好大的膽子!就沖你這番話,死十次也夠了。”
漫夭不客氣地在他對面坐下,雙腿交疊,姿勢隨意而優雅,淺笑道:“只要離王殿下恕在下無罪,在下一次也不用死。”
吳世勳薄唇微勾,似笑非笑道:“想要本王恕你無罪,理由呢?”
漫夭淡淡笑道:“聽說殿下喜歡茶,不知可有此事?”
吳世勳道:“本王喜歡茶是沒錯,但不是什麼茶都喜歡。況且,一般的茶,本王王府多得是。”
漫夭道:“那是自然,不過,品茶講究的不只是茶本身……如果殿下有興趣,就請三日後的晚上移駕西城天水湖邊的攏月茶園,保證不會令殿下失望。但是,殿下需要準備一樣東西。”
吳世勳問道:“什麼東西?”
漫夭緩緩道:“心情。”
吳世勳挑眉道:“心情?”
漫夭淡然笑道:“是的,一份品茶的心情。”
九皇子不以為然地哈哈笑道:“品茶還要準備什麼心情?真是聞所未聞。”
漫夭但笑不語,宗政無憂站起身,在揮袖離開之前,說道:“好。希望三日後,你不會讓本王失望,否則,砍得……就不只是手指,而是你漂亮的脖子。來人——通知京城府尹,明日之後,若再讓本王看到這家青樓營業,讓他提頭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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