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再給我一次機會

白色的身影直覺地飛掠而起,沒有半分的猶豫,在懸崖的半空一把將心愛的女子捲進了懷中。那把分明淬著毒液的利箭“噗,的一聲射穿了他的肩胛骨,他身軀狠狠一顫,悶哼一聲,胸腔內血腥氣劇烈翻湧直衝而上,一大。鮮血就欲沖。而出卻被他抿緊唇咬緊牙關,將那股強烈的血腥氣生生截在口中。

    漫夭驚駭得瞪大了眼晴,看他俊美無比的面容在那一別那抽搐著幾乎變了形,那一聲悶哼彷彿刺穿了她的耳膜,重重砸在她心頭,讓她一顆心不受控制的顫抖。

    "世勳! ”

    為什麼啊?她的話都已經說得那樣絕了,為什麼他還要這般拼了命的救她護她?她就是想讓他死了心,讓他全無顧忌,才不會因為她而處處受制於人,可他為什麼要這般執迷不誤?讓她死了又如何呢?世上女子十幹萬,總還有一個能帶給他幸福!他怎麼就不懂,怎麼就不懂呢?

    吳世勳眉頭緊緊鎖住,在急速下墜中,女子略帶哭腔的輕呼呢喃他根本沒聽見,此時他一心在想怎樣將她安全帶到地面。

    懸崖高逾十丈,底下似是一塊平原,就這樣掉下去,以他們的武功雖不至死但必定重傷,若是昏厥,再有野獸出行,那他們就毫無活路了。想到此,他掃一眼周圍,一手接著她,另一隻手迅速抓過空中飛揚的箭矢,猛地用力扎入一旁的岩石。由於力道過猛,震得兩處傷口鮮血噴濺而出口

    漫夭震愣過後,心知此事不是感傷的時候,比擔憂和恐懼更重要的,是減輕他此刻的傷勢加劇程度。她努力平復著糾結紛雜的情緒,很快鎮定下來,見他這般動作,連忙也伸手抓過自己身後箭袋裡側灑出來的箭矢,學著他同樣的動作,凝聚內力往岩石上紮去,並對他說“你鬆手,讓我來!

    吳世勳微微一愣,見她望過來的目光堅定而倔強,他皺眉稍稍沉吟,便鬆開手中的箭,用雙臂抱緊了她,將兩人的性命交付到她的手上。

    漫夭用箭矢借力減緩兩人下墜身形,終於平安落地。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

    九皇子這才反應過來,二話不說,以同樣的方法,也下到懸崖底下。

    一直懸著心的傅籌這才吐了一口氣,轉過眼,目光凌厲如刀,死死盯住攔在他面前耽誤了最佳救人時機的女子,他雙拳緊攢,就想一把掐死她。

    是誰叫你擅作主張? ”傅籌平日的溫和不再,額頭青筋暴起,但他努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理智去思考同題。

    痕香揚頭,語氣倔強,道:“你做不到的,我幫你做!這樣你既不會失信於她,也不會對門主無法交代!”

    傅籌眉頭一皺,眼中掩飾不住的盛怒,他質同道:“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她有多危險?倘若吳世勳,稍微有一點點的猶豫......"後果不堪設想。

    吳世勳不會猶豫!我們已經試探過很多次了,不是嗎? ”痕香看了眼他手臂上被利箭戎破的血痕,眼中滿是心痛,聲音漸漸變得失落而淒楚,她幽幽痛聲問道:“少主,您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瞻前顧後了”你不是心根手辣鐵血無情殺人不見血嗎?你不是善於隱忍喜怒不形於色嗎?您不是運籌帷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嗎”可是您看看現在的您自己,為了一個女人,您變成什麼樣子了。 ”

    傅籌心間驀地一震,眼中驚詫懊惱之色一閃而逝,為了她,他又失控了!理智漸漸回籠,他目中的冷光被掩藏在溫和之後,淡淡道:“本將之事,本將心中自是有數,輪不到你多言!其它的事情,進行的怎樣了?”

    痕香見那個鎮定從容的少主終於回來了,也恢復了常色,低聲禀報導:連妃已經動手。太子毒害陛下的證據也已拿到,離王從江南調來的大軍被'難民,堵在城外,禁衛軍大部分人都在這裡,京城基本上已經被我們的人掌控,唯有無隱樓的人馬目前還沒現身,不知道宗政無憂是否另有後招? ”

    傅籌面色深沉,沉吟片刻,對身後叫道“常堅,你速速帶人下去接夫人回府。”

    不用去了。傅籌話還未落音,痕香已經接道:“少主,您往下看。

    傅籌微愣,連忙轉眼朝懸崖底下望去,頓時心頭大驚。你! ”

    懸崖下,漫夭扶著吳世勳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了下來,他背上的劌扎得那樣深,稍稍一個輕微的動作,他的面色便更加慘白一分,但他忍著一聲不吭。他越是這樣,她心裡愈發的難受,如刀在絞,想替他撥了箭止血,卻又不敢動作,當下有些手足無措。

    吳世勳看也沒看她一眼,自己​​將手伸到背後,在她還不及出聲阻攔的瞬間,他已經一個用力一把將箭撥了出來,面容一陣扭曲,再迅速恢復淡漠的常態,彷彿那把劌貫穿的肩胛骨不是他的一樣。

    血箭颶飛而起,濺了她滿身。那倒鉤的箭頭帶出血肉翻飛,刺目驚心!她感覺自己的心如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糙住,疼得喘不過氣來。眼角驀然濕潤,她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慌忙一手摀上他的傷口,試圄阻止那不斷湧出的血液,那微黑的顏色浸染了她的手心,順著她指間的縫隙汩汩流淌而出口她心中愈發的慌亂不安,卻仍然拼命強自鎮定心神,但那出口的聲音中的微微顫抖洩露了她內心深處的恐懼,她說道:“箭上有毒,你快運功把毒逼出來!然後我再幫你處理傷口。”

    吳世勳詫異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是複雜,​​她不是時他沒有感情了?可這會兒他竟錯覺她十分緊張他的傷勢。他垂著頭,沒說話。前幾日,她言猶在耳,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明明已經對她絕望,誓要將她忘掉,但今日見她身處危險之境,想也沒想就奮不顧身地救了她,在她面前,他怕是又成了一個笑話!有傅籌在,就算他不出手,傅籌也必然會出手。他心裡有些懼惱,奈何意識總是高於理智,不做也已經做了,罷了,笑話就笑話吧,尊嚴和臉面總不及她的命來得重要。

    見九皇子也跟著下來,吳世勳皺眉道你跟下來做什麼?外面有那麼多的事情要辦。這懸崖下來不難,再想上去卻是難如登天,除非另覓途徑。

    九皇子撇了嘴,嘟囔道:“七哥你還知道有很多大事要辦啊?我還以為你只記得璃月。”

    漫夭抿著唇,自然明白這話中之意。吳世勳冷冷斜了他一眼,九皇子望瞭望愈來愈暗的天色,掉轉語氣道:​​七哥,我們趕緊找個地方療傷吧。這天,好像要下雨了。 ”

    老天似是為了印證九皇子的話,一道閃電疾至,似要將天劈成兩半的決然,緊隨而至的雷鳴轟隆巨響,彷彿要震碎人的心臟。瓢潑大雨,帶著秋日的寒涼!鋪天蓋地朝地面砸了下來,立時將他們澆了個透徹。

    漫夭蹙眉,道:我去找找有沒有合適的療傷之處。 ”說著抬步就走,吳世勳耳廓一動,閃電般的速度抓住她的手。

    漫夭微愣,回頭見他目光森冷銳利,警戒地盯住前方,漫夭靈敏的感覺到不妙,忽聞不遠處傳來極輕微卻整齊的沙沙聲,彷彿從四面八方潮湧而來,她心中一驚,連忙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驚得張大了嘴巴,只見暗黑的天色下,那迅速飛竄過來的數十隻似是經過。練的野狼朝他們疾馳而來,在三丈開外的距離突然停下,將他們團團圍住口九皇子怒道:“怪不得獵場裡沒東西,原來都在這裡,他們早就設好了局,等著我們來跳。七哥,我們怎麼辦”,

    吳世勳面色鎮定如常,若是在平常,這些狼也算不得什麼,但如今他受傷不輕,身上又沒有稱手的武器,要對付這些兇猛的野狼,不被吞食入腹,也會血盡而亡。哼!那些人打的好算盤。他冷哼一聲,緩緩站起身來,瞇著眼睛,目光緊緊鎖定蹲在最前面的一隻通體暗黑色的野狼,那大概是那群狼的首領。此刻它眼中閃爍著凶狠的綠光,貪婪地盯著他們三人,全然將他們當成了它捫豐盛的晚餐。

    空氣中飄揚瀰漫的血腥氣,不斷刺激著狼群,令它們蠢蠢欲動,但似乎又因這三人身上散發而出的冷冽的殺氣而有所顧忌。

    雨越下越大,在地上匯聚成一個個水窪,新下的雨滴砸在水窪裡,水珠帶著污泥四下飛濺開來,在他們華貴的衣搖留下泥濘的痕跡。

    漫夭皺眉,壓下心頭的恐懼,飛快地彎腰栓起地上僅有的三支箭,其中包括從宗政無憂身上撥出來的那一支。遞給他們一人一支,這就是他們用來對付惡狼的武器了。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握緊手中的利箭,心思飛速旋轉,若是要將這些惡狼全部殺死,恐怕很難。她抬目四顧,往遠處一掃,幾乎是和吳世勳在同時用常人無法企及的目力望見了百米外的一處岩石旁的一個窄小的洞穴。眸光一轉,將所有的可能在一瞬間都想到了。如果進了那裡,至少不會被四面圍攻,若是幸運一點,裡面的洞穴比較大一些,再可以生出火堆,那這些狼暫時就不足畏懼了,再不濟也可以為他爭取到包紮傷口的時間。當然,如果運氣不好,那洞裡有更兇猛的野獸,那他們就會被兩面夾攻,生死難定了。她轉頭望吳世勳的同時,吳世勳也極默契地朝她望了過來,一眼便已然明了對方心中所想。

    賭一把!

    "老九,我對付狼王,你們沖開一條路,去前面石洞。"吳世勳迅速做了決定。

    九皇子哦,了一聲,抓了箭矢便朝著前方的狼群奮然衝去,漫夭與吳世勳隨後而至,三人背靠背分守三方。

    懸崖之上,傅籌看著底下的一幕,面色深沉,一雙手攢得死緊。感情驅使他想立刻下去站在她身旁護著她,理智卻警告他,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痕香看著他眼中的掙扎情緒,憂心勸道:"請少主以大局為重!這本就是您原定的計戈之一,只要我們除掉離王和九皇子,拿私自調江南大軍進京之事說他們意圖謀反您維護皇權出兵鎮壓,再拿出證據證明太子毒害陛下,有啟雲帝的見證,少主再向天下公佈您的真實身份,登上皇位就是理所當然。請少主早做決斷! ”

    傅籌冷冷凝了她一眼,所有的心緒都牽繫在懸崖底下那個被惡狼包圍的女子身上,見她屢遭險況,他頓時失了冷靜,怒氣橫熾,低聲喝道:"夠了!我說過,取消這個計畫,在你們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本少主的存在? ”

    痕香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眼中就蓄了淚光,"門主的命令不可違背,痕香也是事出無奈。而且,我也都是為少主著想,我不想少主再遭受一年一度的酷刑,那太殘忍了,在我心裡,少主本就該站在那萬人之上,讓天下人都匍匐在您的腳下,從此,您再不必向任何人低頭。到那時,就算是尊如門主,也無法再用任何借。去傷害您。您也不會再日夜承受著仇恨的煎熬,您過去所受過的所有隱忍的苦楚,就該用這種世間最華麗而張揚的方式來補償"

    痕香聲淚俱下,情緒有些激動。從九歲遭逢家變,為他所救,她便一直跟著他,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到如今心狼手辣的毒婦,不為別的,只因為見證了仇恨為他們所帶來的災難和痛苦。她曾發誓要傾盡全力助他得到世間最高的一切,即便是出賣自己的肉休也在所不惜。這就是她的愛,是的,她愛眼前這個男人,很多年!即使知道他永遠都不會給予她任何回報,她依然無怨無悔,只求他得償所願,活出真正的自己。可走這一切原本進行得很順利,卻因為他對那個女子生了感情,而帶來了無數不可預料的變數。

    傅籌有一瞬間的怔愣和茫然,那麼多年的難言的苦楚,用權力就能補償得了嗎?他望著懸崖底下如螞蟻般密集的猛獸,內心掙扎難安。

    他到底該怎麼辦?容樂,容樂,他怎麼能眼看著她處於危境而置之不理?說到底,他終歸不如吳世勳愛得灑脫,愛得毫無顧忌。

    傅籌站在懸崖的邊上,任豆大的雨珠拍打著他的頭臉和身軀,寒冷的秋風鼓動著他的衣袍,將那冰冷的溫度毫不客氣的送達他心底深處。他一動不動,一直緊緊盯住下方的變化。他想,幾十隻野狼應該難不住吳世勳,儘管身受重傷,但吳世勳定然會保她周全!先看看再說吧。

    漫夭生平不曾與野獸搏鬥過,她甚至都不曾一下子見到這麼許多的狼群,心驚膽戰是在所難免。

    別怕,我在你身後! ”吳世勳似是感受到她身軀的輕顫,用力握了一把她的手,這樣跟她說著。

    恩。 ”漫夭忽然就安了心,是啊,有他在身後,她還怕什麼呢”大不了,就是一死!她凝神屏息,聚了內力,握緊手中的利箭,用那尖利的箭頭朝著一匹齜著牙猛地躍起欲撕她手臂的狼頸狠狠戎了過去,狼血如箭飛飆而起,血腥氣迅速在空中蔓延開來,很快便被大雨沖刷了下去。那隻狼頓時哀嚎一聲,似是不信一個這樣纖瘦的女子竟也會有著這般強大的力量。

    其它狼群一見同伴被殺死,彷彿被激怒般地狂竄而上,更是兇猛彪悍。

    吳世勳瞇著眼,不顧身上的傷,出手狠絕,瞅准狼王一躍而起之機時準狼王暴露出來的咽喉猛地紮了下去,再猛地拔了出來,速度飛快驚人,狼王連哀壕都沒有發出,就往地上癱側了下去。這時另有兩隻趁著漫夭手中利箭還未收回的空當,朝她直撲而去,兇猛異常,吳世勳眼中狠獰一閃,毫無停頓地唰地一下根力擊了過去,幾隻野狼同時傾側,連腸子都流了一地。九皇子嘿嘿笑道:還是七哥最厲害,受了傷也比我們強。璃月也不錯哦,呵呵,不過嘛,比我還差了那麼一點點啦他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利箭,一邊還說笑調侃。真是自戀的可以,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這心思。漫夭翻了個白眼,想瞪他,抽不出空來。

    大雨嘩嘩的落著,夜悄悄來臨,這一方平原之上,人與狼的血液混合而出的血腥氣在傾盆大雨中仍然清晰可聞,讓人幾欲作嘔。

    三人一路開道,踏著野狼的屍體,終於衝進了幽黑的洞穴。

    此時懸崖上的男子也終於吐出一口氣,才漸漸覺得踏實,卻又說不上來是該慶幸她的脫險還是該遺憾吳世勳逃出升天,又或者難過於他們之間配合的默契,讓彼此的心靈靠得更緊。他不知道,這一個晚上,他們之見會發生多少事情,他們可以說多少句話?他更不敢確定,這一夜過後,她是否還會回到他的身邊?

    在他默然轉身的那一剎那,他意識到他已經失去了擁有她的資格。在窒息的心痛中翻身上馬,在黑夜中瘋狂的揚鞭奔騰,富洩著那心底無法傾吐的悲哀和無奈。九皇子守在洞。 ”見旁邊有一塊巨石,他靈機一動,叫漫夭過來幫忙對付野狼,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挪來了巨石堵住了洞……拍了拍手上的濕潤的泥土,滿意地笑道:“終於可以歇會兒了。 ”

    漫夭心系吳世勳身上的傷,一點都笑不出來,但也算是心安了一些。

    他們兩拐了一個彎進了洞內,宗政無憂不知從何處弄來了火石竟生起了火堆,橙紅的火光照亮了整個石洞,暖暖的感覺。

    漫夭四下打量了一眼,不大的洞穴四面岩石光滑平整,盡頭處有一簡陋的桌案,案上一架普通之極讓人提不起興趣的古琴落了厚厚的一層塵土,似是多年不曾有人動過。岩石的一旁堆滿了柴火,吳世勳坐在兩層高的台階上,那姿勢隨意就如同平日坐在精緻的楠木雕花椅塌上沒兩樣,他的傷口經過雨水的沖刷週困的皮膚發皺,原先泛黑的血液此刻顏色已略轉殷紅,似是毒素已然無礙。見他如沒事人般的坐在那,往面前的火堆又扔了幾根柴火。如果她不認識他,一定不能相信他就是那身份尊貴得帝王萬般縱容寵溺的離王。九皇子一屁股坐到吳世勳身邊,身上的衣服濕嗒嗒的,緊貼著皮膚又涼又不舒服,他想都不想就要脫下來用火烤一烤。

    吳世勳冷光一掃,警示性地重重咳了一聲,九皇子遽然反應過來,看了看遠遠站著的漫夭,不情不願卻又沒法,只好又穿了回去,無比哀怨的嘆了口氣。繼而眼珠一轉,就對漫夭笑道:璃月,你再不幫七哥包紮傷口,他的血都要流光了。 ”

    漫夭一怔,朝他們走了兩步又停住,想想,有九皇子在,哪裡輪得到她來動手?她朝九皇子使了個顏色,意思是,“那你還不快動手!九皇子就當沒看見,故意轉過臉去探著頭看那背上的傷口,一雙朗眉擠在了一起,驚聲叫道:哎呀,毒已經擴散了,這可怎麼辦?我們身上都沒帶解毒的藥,七哥身上的毒要是不吸出來,再過不久,怕是要滲入五臟六膀刀,

    漫夭皺眉,她看那血色已經恢復了些正常的紅色,應該沒大礙了啊!怎麼聽九皇子的口氣,側像是嚴重了?她對毒術向來沒有什麼研究,聽這一嚷嚷,心裡就有些慌了也顧不得多想。所謂關心則亂,她已不能用正常的思維來思考事物。連忙走了過去,別的不懂,但如何吸毒她還是知道的。九皇子見她信以為真,轉過頭去頗為得意的揚著唇偷笑,似乎在說,看你這麼聰明的人也有上當的時候吧!

    吳世勳挑眉瞪了他一眼,“你沒事出去守著洞……”

    洞。被石頭堵住了,不用.....“不用守三字沒說完,九皇子已接收到吳世勳眼中警告的信號,他笑容僵住,忙住了。”換了另一種神情,眼中不無委屈,卻是連連點頭道:“好,我去我去,反正我也不冷是吧,出去吹吹風涼快涼快也好!”說罷抽了抽嘴角,很快便消失在他們的視線。

    漫夭見他那般委屈又不敢言聲的模樣,不禁好笑道也就你能欺負得了他。

    吳世勳扭頭看她,她笑得那般明快,比然間似是回到了那些日子裡,他們三人說笑的情景。他看著看著便出了神,漫夭收斂心緒,伸手欲替他除衣清理傷口,吳世勳忽然醒過神來,就躲開了她的觸碰。

    不必勞煩。他挑了挑眼角,垂眸,故作冷漠。

    漫夭知他定是為上一回她所說的話而彆扭。心知現在也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先把他傷口處理了要緊。她皺著眉,看他明明傷得那樣重,痛到眉心直抽還極力裝作沒事人的模樣,那般彆扭拒絕她的幫忙,不由心疼又有氣她不客氣地拽住他,動作少有的粗魯,宗政無憂皺眉,望過來的目光微微閃過一絲詫異。她一眼瞪回去,就扒了他的上衣,那濕漉漉的衣裳蹭到傷。 ”吳世勳身軀一顫悶哼了一聲,漫夭無奈嘆道:你還知道疼啊!說著就撿了幾根柴火,在火堆旁搭了個架子,將他的衣服晾上。

    吳世勳別過臉冷哼一聲,道:'我疼不疼,與你有何干系?你幾時在意過? ”這點傷痛算什麼,那無數個睜眼天明的夜裡,一想到她正躺在別的男人懷裡,心就痛到抽搐,那才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煎熬。

    漫夭一怔,看了他兩眼,沒說什麼,轉到他身後,望著他傷口處翻捲的血肉,胸口窒悶,心痛難言。正欲扶著他裸露的肩背,替他吸出毒素,但吳世勳卻彆扭的轉開身子,一副死了也不用她多管閒事的模樣。

    漫夭蹙眉,對他這孩子般賭氣的彆扭方式,鬱悶不已。自己的身子怎麼都不知道愛惜,受了這樣重的傷,還鬧什麼彆扭?也不知道那毒到底嚴不嚴重,他不說,她心裡一點譜都沒有。

    轉過去。 ”她口氣微硬,吳世勳斜眼看她,皺眉,毫無動作。

    漫夭見他如此不配合,心中又急又氣,脫口而出道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在意?你又何曾真正了解過我內心的感受? ”她一句話沒說完,淚水已蓄滿眼眶。她連忙抬了抬下巴,在他怔愣之際,一把推過他的身子,對著他精壯的身軀,俯下頭去,唇就貼在了他的傷口處。

    吳世勳還沒從那句話裡反應過來,被她這樣一吸,身軀猛地一震,瞬間僵硬似鐵。她的唇柔柔軟軟的,輕輕一貼,似乎將他這些日子以來全部的痛都吸走了,那樣微妙的感覺,令他體內如火狂竄。他強力壓制著自己不去回想那曾經有過的美好,就僵直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就怕有些東西一旦喚醒,便一發不可收拾。他耳邊還迴盪著她的那句話,她說: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在意?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在意?她在意嗎?她不是那麼決絕的對他說失去了便無可挽回?她不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放下驕傲來求他?這樣的她,還會在乎他嗎。

    漫夭吸了兩。血吐在一旁的地上,用手擦了擦嘴角,血液鮮紅,哪裡有半點毒素的模樣。她緊蹙著眉,腦子開始清醒了不少,她八成是被老九給耍了!轉過頭,用十分懷疑的目光看著吳世勳掉過來的臉,問道:“你身上中的毒,到底要不要緊?”

    吳世勳見她氣惱的瞪著他!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一勾,這才不緊不慢道:小時候用過'七絕草”一般的毒,奈何不了我。”

    他說得平靜淡漠極了,漫夭卻忽覺鼻子一酸,羞惱和憤怒,瞬間填滿了她所有的情緒。她舔著口中的血腥氣,無名火就竄了上來。

    她是那樣緊張他的傷勢,那樣擔心他中的毒真的會要了他的命,她心生恐懼只因他是他而不是別人!可是,他們竟然這樣戲弄於她!欺騙她的感情很好玩么?

    漫夭霍得一下站起身,抿著蒼白的唇,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外走。

    吳世勳愣了一愣,連忙抓住她的手腕,口氣中有一絲緊張,道:“你準備就這樣不管了?”扒了他的衣服,然後扔下他,走人。

    漫夭背對著他,緊緊咬住唇,一種從未有過的委屈滿滿佔據著她的心口

    一年多來,她沒有流過一滴淚,儘管她心裡一直那樣苦,她將自己的感情藏得那麼深,只因她太清楚她的身份,太明白一旦嫁了,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如果他不再出現在她的視線,她也許就能一直欺騙自已真的可以忘了他。如果他不是一次又一次用行動來證明其實當初他的感情並非全然是欺騙和利用,她也許就能繼續過得平靜而安穩,就算被傅籌利用,就算是別人的棋子又如何”至少,她感覺不到這樣鑽心的疼。

    在愛情與命運之間掙扎,她就是如此無力。曾經嘗試過與命運抗爭,但是結局那般淒慘,是他給她的教訓,讓她明白了,人,爭不過命。那時候,她心灰意冷,無可選擇之下,只能做一顆棋子,與其苦苦掙扎,不如做的心甘情願,才能活得平靜淡然。

    本就蓄滿眼眶的淚水,無可抑制的滑下,將她許久許久以來積聚在心裡的苦楚全部傾瀉而出口

    吳世勳隱隱感覺到不對勁,立刻站起來,扳過她的身子,那雙盈滿委屈苦楚的眼一下子撞痛了他的心口他震驚地望著她,半響都回不過神。她從來都不在別人的面前流淚,即使當初他傷了她的心,他都沒見過她的一滴眼淚,她那麼驕傲,那麼堅強,那麼倔強,那麼隱忍,而此刻,她竟然在他面前哭了!

    為什麼?他忽然變得無措,一雙手顫著捧起她的臉龐,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從來都不會安慰人,也沒有嘗試過安懟誰。

    阿漫? ”他試探著喚她的名字。

    漫夭透過迷濛的淚眼,看他眼中瀰漫的心疼和緊張。她眼中的淚水仍在滾滾而落,心中的苦澀無邊蔓延。她望著他,不回應。

    吳世勳心被抽緊,一陣陣的疼,他卻皺眉道:你哭什麼?我暫時還死不了,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帶出去再死。 ”

    "誰為你哭了?"漫夭拍開他的手,本是一句感人的話,叫他說出來,卻能氣得人想吐血。她別過眼,聲音不知不覺就多了一絲蒼涼的哀怨,”你死不死,干我何事?我不用你帶我出去,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這一刻,她真是這麼覺得,活得太累太痛苦,看不到希望,也找不到活著的意義。她徹底茫然了。

    吳世勳一震,她那麼堅強的人,竟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無視她的拒絕,一把將她帶進懷裡,撞到傷口的疼痛被他直接忽視了去。能抱著她,那些痛都不算什麼了。 ‘你過得不幸福嗎?你不是對傅籌有了感情?為何說活著不如死了? ”

    漫夭想推開他,卻怎麼也推不動。她便放棄,安靜的待在他懷裡,淒涼笑道:“我幸不幸福,你不知道嗎?”

    暖黃的火光映照著她美麗的臉龐,映不出溫暖的痕跡,只有無盡的哀傷

    吳世勳心間一顫,似是隱隱明自了這句話的意思,卻又不敢確定。一顆心彷彿被拋進了浮雲裡,沒有固定的支撐,不安的上下懸動。

    他緊了緊手臂,將她抱緊,“為什麼當初你不肯回頭給我一個機會?一定要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已。”

    我為什麼要回頭? ”漫夭在他懷裡仰起頭,那含著眼淚的笑容苦澀而憂傷,她望著他的眼睛,幽幽道:是你拒婚在先,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面前,對我出言羞辱,用劍列我嫁衣,令我十指皆傷,血染大殿。你又欺騙利用我在後,將我的感情當做是你的戰利品,將我的身體用作解除練武受阻的工具,在我得知真相時,你那麼冷漠的說我是心甘情願,你從來不知道你的態度有多麼的傷人,你幾時真正了解我內心所承受過的痛苦和悲哀?”

    吳世勳心底一痛,胸腔巨震。他看著她劇痛瑩然的眼,張了張。 ”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說的對,這些的確是他的錯,他也曾在午夜夢迴,無數次痛恨自己所犯下的過錯。

    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滑落,揮灑在他的胸膛,打濕了他胸前的肌膚,將他的心浸泡的無比柔軟,酸楚異常。他眸中有悔有痛,低聲道“原來你還是那樣在意。

    漫夭反問道:“我能不在意嗎?我曾經將我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你的身上,我以為遇上你是我的幸福,卻沒想到你殘忍的將我打入了地獄。”

    原來他的傷害,時她而言,竟如此之重!他以為他是真的付出了感情,便不算是真正的傷害,誰知,那些傷害,在真相未明之前,就已經鑄成瞭如今的錯誤。他樓著她,嘆道:“你又何嘗不是用決絕的方式將我打入了地獄?”

    漫夭淒楚而笑,是啊,他們都在地獄裡,還有傅籌。

    秋天的夜,很涼,她還穿著被雨水澆過的濕透的衣服,即使被他緊緊擁在懷裡,她依然覺得冷。那股冷氣彷彿是從心底里透出來的一般,靠著火堆,也無法驅趕。

    夜風穿過洞。拐了幾個彎,吹得火苗晃動,蹲在拐彎處的九皇子探著頭看裡面的情景,揚唇會心一笑,終於都說出來了!也不枉他一個人在這裡吹冷風挨凍了。

    岩石洞內,有計久的沉默,漫夭眼角淚痕未乾,心裡忽然覺得輕鬆了許多。也許是壓抑太久,久到她已經無法負荷,如今一股腦的發洩出來竟是這般的痛快。

    她靜靜地靠在他的胸前,低聲問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同我在那個世界是怎麼死的? !

    吳世勳微愣,不明白她何以突然轉到這個話題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柔聲應道:“恩,我是問過,你不肯說。

    漫夭苦澀一笑,道:“是被我的未婚夫以愛情為名義殺死的。為了商場的戰爭,為了我家族的產業,他的欺騙和利用,令我成為了他上位的墊腳石,在他目的達到之後,我便死於非命。”

    吳世勳身軀一震,驀地放開了她,雙手抬起她的臉龐,望著她的眼,那雙明澈的眸子裡有著濃濃的諷刺,那是對自己命運的嘲弄。他心底狠狠一沉,這也是那一日溫泉池邊,她發現他利用的真相後的表情。

    漫夭又道:"所以,我付厭利用,但我卻一直生活在利用之中,擺脫不得。我以為你對我是真心,可到頭來才發現那同樣是一場計謀,你比他還可惡的是,他只是害得我身死,你卻是讓我.....連心都死了!我可以接受任何人任何方式的利用和背板,但我不能接受以愛為名義的傷害。你令我覺得,我自己的感情是那麼的可笑,更是告忻了我我前世,白死了一回!”

    吳世勳心間驚顫,這一年來參不透的東西在這一刻全都找到了答案。原來不是不愛,也不是愛得不夠深,而是被傷得太狠,所以才決絕。

    他深邃的鳳眸溢滿濃烈的愧疚,滿心的悔痛無以表達。秋風瑟瑟,寒涼沁心,吹散了他們半濕的頭髮,卻吹不散他們眼中同樣深沉的悲傷,他啞著聲音,對她說:"對不起,阿漫,我錯了!是我做錯了!"

    他錯在太狂傲自負,不能早一些看漬自己的心口

    漫夭抬手抹了一把淚,手上沾染的他的鮮血在她眼角處留下幾道鮮紅的印記,看上去,竟如同泣血。

    地微微垂眸,慢慢平靜下來。地上的火苗漸漸的弱了,似有熄滅的徵兆,她深吸一口氣,平了平喘息,推開他的手,拿了幾根柴火添了進去。

    坐到方才他坐過的台階,她才輕輕說道都過去了。語氣已經淡然,含了一聲嘆息。

    那聲嘆息像風一般,似是要將過往的一切都透過這樣一聲嘆息消弭於無癡

    吳世勳心中一緊,窒息難言,他緊挨著她身旁坐下,扳過她的身子,萬分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血痕,帶了絲幾不可察的祈求意味,認真而鄭重道:,阿漫,那些事情是都過去了,但我們的感情還在,再給我一次機會! ”

    漫夭拉開他的手,輕輕問道,我還有機會可以給你嗎?自從我選擇了嫁給傅籌,我們之間就錯過了。以你我目前的身份,以及眼前的局勢,”

    那些都不重要!身份在我眼裡,從來都不是障礙,至於形勢,輸贏很快就會見分曉。阿漫,我不想錯過!只要你肯再給我一次機會,即便是將來我為帝王,也不要后宮三千,唯願有你一人相伴”此生足矣”他目光熾烈,映在他眼中的火光燃起重重希望的光華。

    漫夭心頭大痛,事到如今,他竟做出如此承諾,不要后宮三幹,只要她一人。可是,他可知道,一個帝王的愛情,真的可以隨心所欲嗎?她不能告訴吳世勳,她跟傅籌說過,如果傅籌敗了,天上地下,她生死相隨,對他,她亦如是!

    命運,走到了今日的地步,已經沒有了誰對誰錯,就算揪出了對錯,也沒有了任何意義。她仰起頭,看暗灰色的洞頂岩石,語聲蒼涼,嘆道:“一切,等這場亂局平定以後再說罷。現在,不是時候。我先幫你包紮傷口。”

    吳世勳眸光微暗,雖然她沒直接拒絕,但她也沒答應。她說得對,這時候,勝負未分,他不該太心急。至少有一點,他已經確定,在她的心裡,始終有他的位置。

    兩處傷口包紮妥當,他們坐在石階之上,他將她攬在懷裡,時光靜謐,這樣溫暖和幸福的感覺,多久沒有過了?

    漫夭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裡,這樣的日子!也許以後再也不會有,就放任自己多享受一刻的甜蜜。如果他真的做了帝王,她是亂臣之妻,將會被天下所唾棄,又怎可能站在他身邊,與他並肩執手,一生相伴。做了帝王,肩負天下蒼生之重任,他再不可能像以前那般肆意妄為,任性獨斷,一個帝王,會有許許多多的悲哀和無可奈何。相比於江山,女人的分量,究竟能有多重?

    大雨紛紛落了一夜,他們都閉著眼睛,卻又都是清醒無比。不捨得睡,就想好好珍惜這還能相擁的每一刻。

    天光大亮,雨終於停了,一切又要回到正常的軌跡。

    九皇子對空中放了個信號,過不多久,她第二次見到了無隱樓的修羅七煞。

    他們手執長劍,戟著七色面具,目光狂傲,冷酷嗜血,以神鬼莫測的速度掃平了堵在洞口的野狼。他們手中的長劍在白色的日光下閃爍著雪亮雪亮的光芒,而地上,野狼的屍休橫積,血流如注,頭頸分離。他們站在野獸的屍體中央,氣息冷冽,沒有起伏。讓人不自覺的認為,他們個個都是王者,天下間沒有任何人能讓他們屈服。

    然而,當吳世勳踏出石洞的別那,他們狂傲的眼神頓時斂去,並低下了倨傲的頭顱,齊齊伏跪在吳世勳的面前,那般的心甘情願。

    吳世勳就站在那,他什麼也不做,就讓人感覺他就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或者是麾,令人不禁仰視。

    他淡淡問道:情況如何? ”

    為首的紅衣修羅打眼看了下漫夭,似有所忌憚,吳世勳皺眉道:'但說無妨。 ”

    紅衣修羅這才道:昨夜陛下突然重症發作,連夜被禁衛軍護送回宮!太子半夜召集群臣,稱王爺擅自調兵回京,有謀逆之心,欲調衛國大將軍麾下人馬出面鎮壓。現今,京城已被控制。江南大軍在京城外三十里紮營,禁衛軍向統領被太子以辦事不力之罪名革職入獄,禁衛軍暫由衛國大將軍的人接手。太子為防有變欲擬聖旨從速登基,卻於宮中遍尋玉璽而不獲。 ”

    吳世勳眼中陰霾一閃,他們的動作果然夠快,將這一夜的時間運用到了極致。重症發作?哼!看來他是一心求去,將所有的包搬都甩手丟給了他。他面容沉寂,沒說什麼,只牽著她的手,順著另一各道,離開了這個血腥之地。

    將到城區時,宗政無憂頓住,極不放心地問說:你真要回將軍府? ”

    漫夭點頭,應了聲:“恩。”

    吳世勳濃眉緊皺,略微沉吟,道:,在他心裡,你比不過他的仇恨。雖然知道她心裡有他,但他不確定傅籌在她心裡,究竟佔據著什麼樣的位置,畢竟他們夫妻一載。這一場戰爭,即便是自負如他,經過了一夜的變故,他也不能絕對地說,他一定會贏。若是把她強留在他身邊,萬一輸了,那她又該怎麼辦?

    "我知道。 ”她從來也沒想要勝過傅籌心中的仇恨。漫夭淡淡笑了笑,語氣堅定道:“我必須回去。以我的身份,這個時候,只能站在他身邊。你,要保重自己。 ”在這非常時期,若以衛國大將軍夫人的身份被吳世勳留在身邊,勢必會引來他下屬的不滿和猜忌,做起事來也會畏首畏尾,擔心隨時會被她出賣,這樣必定會影響軍心口傅籌掌控京城,據守皇宮,有皇帝在手,太子為名,且冠他一個謀逆之罪,可謂天時地利人和占盡。反觀宗政無憂,不記後果,為了她耽誤了一夜時間,主動權已失,又沒了禁衛軍的里應外合,他只餘七萬人馬對付傅籌十八萬大軍,以寡敵眾,此時若再軍心動搖,何來勝算?所以,她萬萬不可由著他的性子來。愛情,不一定非得在一起,才算是成全。這是她此刻心中所想,但她若是知道此次回去等待她的將會是何等悲慘的命運,她一定會選擇自私一回。只可惜,人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70.錯誤的纏綿

東郊客棧,地下密宮,天仇門。

    依舊是那個漆黑如墨的屋子,一簾暗黑雅幕背後,那把撕裂的嗓音燃燒著憤怒,聽起來更是刺耳非常。

    "這就是你的主張?擅自更改行動計戎,對整個大局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你知不知道.....你不想利用她?你要光明正大的和吳世勳對決?好,那我們就來說說,不說從前,就說這一回。在獵場外,你對她故作親暱,與太子一唱一和說那些話以刺激吳世勳進入獵場,這算不算是利用?獵場之中,你和吳世勳對決,用她的名義令吳世勳分心使之負傷,這又算不算是利用?在獵場布下機關引她過去,讓她驚馬掉下懸崖,再配合野狼局,讓吳世勳即便不死也能被困住一夜,這個計劃也是你定的,皇家獵場週固守衛森嚴,我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布下這一切,可你說改變主意就改變主意,你的眼裡除了那個女人,還剩下什麼?大仇未報,你就沉迷於兒女私情,枉顧多年來辛苦的籌謀,你,真是枉為人子!我為皇后,感到由衷的悲哀!你要還是皇后的兒子,就別再這麼猶豫不決,這一次的計劃,誰也不能再更改,就算你是少主,也不行。”

    傅籌心中一顫,原本含著愧疚的眼,此刻遽然抬起,緊盯住那個帷幕。黑暗中,他溫和的眸子被籠上一層厚厚的陰鬱的暗色,他眉心緊鎖,額頭青筋根根暴起,口氣堅定而強硬,道:“不要總拿我母親來壓我,這仇,我是一定會報,而且很快。但是,這次的計戎必須更改,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拿我妻子的身體和性命去做交換以達到目的,這絕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他話音未落,帷幕背後突然傳來“咣”的一聲,裡面之人發了怒,抓起手邊的狠狼掉到地上,你總說要報仇,你放棄手中一顆最重要的棋子,整盤局就散了,還怎麼報仇?別看你現在表面上佔盡優勢,其實宗政無憂的勢力都隱藏在暗處。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無隱樓是什麼?那不是人們所以為的一個江湖門派,無隱樓的殺手同根本就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強大軍隊,那七千人,每一個人單拿出來都是一流殺手,上一次在伏雲坡,你已經見識過他們的實力,你認為,正面交鋒,這些人加上城外的七萬大軍,你有多少勝算? ”

    傅籌沉了眼,心口壓抑難舒,道:門裡的幾千死士,不是專門為無隱樓準備的? ”

    那人道:“不錯,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

    傅籌道:“現在復仇在望,已是關鍵時刻,若還算不得萬不得已,那何時才算?你先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那人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先前我是有那個打算,但現在不同了。本有上上之策,可不費一兵一卒,便將他擒住,是你棄之不用。 ”

    傅籌瞳孔一縮,英俊的面龐頓時抽搐了兩下,他捫是故意把他逼到這份上,讓他不得不按照他們的計劃行事。對你們來說,自然是上上之策,對我來說,那連下下之策都不是。我忽然懷疑,你的目的,真的只是幫助我複仇? ”

    那人似是愣了一下,繼而陰冷的笑了一聲,道:你以為我還能有什麼目的。如果你不是皇后的兒子,我絕不會花費如此多的心血培養你,助你成事。但你最近的表現,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須知,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被一個女人給毀了!行了,你走吧,我累了。 ”

    傅籌攢了手,緊皺著眉,轉身拂袖而去。那人對一旁叫道“痕香。

    暗處屏風後走出一個女子,朝著帷幕行禮道:屬下在。 ”

    那人沉著嘶啞的聲音,陰鬱難測,道:“這個女人時他的影響,已經太大了。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痕香目光閃了閃,方恭聲應道:“是,屬下知道了。”

    恩,那你去罷。 ”

    回到將軍府一連七日,漫夭都沒見到博籌。不知他是刻意迴避她,還是他確實忙。

    這幾日京城的變化,她刻意不去打聽,卻也知道已經要變天了!她回來的第一日起,再次被軟禁,這一回,清謐園的侍衛比上次多了至少一倍,傅籌給她換了個看起來踏實可靠的管事,她的飲食起居由專人負責,除泠兒、蕭煞,蕭可、項影之外,也就留了兩個粗使丫頭,其他人都遣走了。她不明白具體原因是什麼,但隱隱感覺到,暴風雨要來了。

    這些天,湧向京城的難民似乎越來越多,京城風雲暗湧,多股勢力在做抗爭,城內陷入一片惶恐不安之中。當前局勢緊張,戰爭,似乎一觸即發。

    太子已經下了令命博籌出兵鎮壓城外“江南反賊”但傅籌卻遲遲不動不做表態,眾人都在猜測,衛國大將軍在這個時候,是擁護太子登基,還是助離王成事....離王自從狩獵之日失踪,至今下落不明,離王府被太子下令封了,城外江南反賊,營帳也不見他,眾人都不知他去了何處,心裡七上八下,不敢在這個時候表明立場。大臣們頻繁出入將軍府,連太子府都沒這裡熱鬧,以現在的局勢,在外人眼中,衛國大將軍的態度似乎決定一切。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到了晚上,將軍府才慢慢沉寂下來,處在一片緊張而詭秘的氛圍當中,就連府中的下人都變得沉默,不敢多說一句話。

    書房裡,傅籌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聽著下面人的禀報。

    城外江南大軍是由離王麾下謝將軍主持大局,離王和九皇子始終沒有露面,無隱樓也沒有任何動靜,查不出無隱樓的人此刻隱在何處,我們已經按照您的吩悖挨家挨戶去撥了,找不到一個可疑的人。 ”

    皇宮被太子從裡到外都翻了幾遍,還是不見玉璽。陛下前些日子召見過的所有的人,也都查了,但是,沒有結果。從獵場回宮的當日,連妃突然不知去向,整個后宮都找不著人,盤查了宮門的守衛,沒有人見她出宮。

    傅籌緩緩皺了眉,聽完之後,淡淡道:“下去吧。”

    是……

    傅籌一直坐得端正,這樣的坐姿保持了很多年,即使是沒外人,他也總容易忘記,累的時候可以往後靠上一靠。他習慣性地揉了揉太陽穴,叫來等在門外的清謐園的管事,問道:夫人這幾日都在做什麼?可有何特別?園子周圍安排了侍衛,她有何反應? ”

    那中年管事連忙回道:回將軍的話,夫人沒什麼異常行為,還是和以前一樣,每日在園子裡隨意走走,看看書,聽泠兒姑娘和蕭姑娘鬥嘴,偶爾會笑一笑,很多時候會看著一個地方出神。 ”

    傅籌眸光微微一動,月光如水銀流瀉,在他眼中映出清冷,他同道:”她,可問及本將?”

    前兩日問過一回,問將軍近來是不是很忙? ”

    傅籌溫和的眉心輕輕一蹙,點頭道:你下去吧,好好伺候著。切記,所有為夫人準備的水和禽物一定要仔細檢查倘若有生人進國,先攔著,向本將禀報過後,再定奪。切不可有差錯。 ”

    管事忙恭聲應了退下。不一會兒,又有人來報:將軍,太子來了。 ”

    將軍近來好怪啊,連本太子你都沒空招呼了,是不是? ”太子一進屋,口氣不善,面上有著明顯的不滿。

    傅籌起身行了一禮,瞥一眼,淡定從容笑道:'太子言重了,現在是非常時期,微臣只是想為太子多分擔一些,未能每日去給太子請安,還請太子莫怪。 ”

    太子冷笑一聲,道:“那本太子還要多謝將軍咯?”

    不敢! ”傅籌淡淡道:“太手請上座。來人,上茶。

    太子哼了一聲,道:“本太子讓你出兵鎮壓城外的江南大軍,你為何遲遲不動?莫非是嫌本太子許諾給你的輔政王之位還不滿意?這可是最高的封賞了。

    傅籌道:“太子誤會了,敵方目前動向不明,我們自然也不能輕舉妄動。離王深諳兵法,善諜略,這多日踪跡全無,不知藏身何處,又有何計謀,我們冒然出城鎮壓,倘若城內突生變故,那將如何是好?再說,我們還要謹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太子一愣,微微思索,道:“將軍的意思是?”

    博籌溫和一笑,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道:“太子稍安勿躁,目前最要緊的是,趕快找到玉璽。沒有玉璽,即使登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倘若玉璽落在離王手中”

    太子刷的一下站起身,面色陰狠道:本太子一定不會讓他得到亞璽。

    送走了太子,周圍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夜色已深,他只覺疲憊,卻毫無睡意。那一日,他棄她而去,她心裡會不會怪他?他還是利用了她,儘管他有無數個理由,但說到底,還是利用了。背棄了對她的承諾,他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她?害怕看到她淡漠疏離的眼神,薄涼譏誚的嘴角,更不敢去想,那一晚,她是如何心疼吳世勳為她受傷,他們在寒冷的山洞怎樣相互依偎著取暖?

    越想心越是痛,他這麼愛她,怎麼捨得親手把她送給別人?那不是拿刀往自己的心窩子捅嗎。可如今的形勢,看起來大好,其實好不好,他心裡有數。千算萬算,算不到一心助他復仇的門主竟然在這個時候給他來了這麼一手,他想保存實力,到底要千什麼?他雖是天仇門的少主,也不過是一個虛妄的名義,有多少人會為這個名義而效忠於他背叛門主?

    他冷笑一聲,站起身來,窗外,秋風蕭瑟,月光清涼。他仰望著無邊蒼穹的黑暗,抑鬱在心頭的那。濁氣怎麼也吐不出來,他張口叫了聲'來人。

    門外進來一個侍衛,“將軍有何吩咐?”

    他淡淡道拿壺酒來。

    那侍衛微微一愣,被他掃了一眼,連忙應了去拿酒。

    傅籌到窗邊坐下,這是第一次主動想要喝酒,他一向自律,不貪酒色,只怕誤事。今日卻是真的想喝酒,心有千頭萬緒,理也理不清。

    遺了周圍的人,全部都退下,萬一喝醉了,他也不想讓人看見。

    執起酒壺,自斟自飲。他的酒量不好,一壺濁酒入喉,辛辣濃烈的哀傷穿腸而過,刺心入肺,愁緒不但不減,反倒愈發的濃重。掙扎在愛情與仇恨邊緣的人,何處才能尋到一個出口?

    一杯叉一杯,他還是很清醒,索性一把捉起酒壺,對著壺嘴直灌。耳邊迴響那日懸崖邊上痕香的質問:“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瞻前顧後了?你不是心狠手辣鐵血無情殺人不見血嗎?你不是善於隱忍喜怒不形於色嗎?你不是運籌雅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嗎?可是你看看現在的你自己,為了一個女人,你變成什麼樣子了?”

    灼熱的水泉溢出口腔,順著刀削般剛毅的輪廓緩緩流倘下來,那灼熱的辛辣澆濕了一腔掙扎的愁緒。

    他仰著頭,看著那當空清冷的明月,笑得蒼涼極了。他想說,他也是個人,他也有感情,為什麼就不能有愛情不能有七情六欲”如果可以選擇,誰不想痛痛快快的活著?開心就笑,傷心就發洩出來,谁愿意活得這麼隱忍,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壺終於空了,他一鬆手,那精緻的青花瓷酒壺便掉在地上,摔成了幾瓣。他感覺到頭開始有些昏沉,但意識仍然清醒無比,站起身,身子晃悠了一下,掃了眼窗外,瞥見一個白衣女子披著一頭烏黑的秀發於月華之中站在一顆梧桐樹下,遠遠地望著他。他身軀一震,只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甩了甩頭,閉了下眼睛,再重新望過去。那個女子還在,纖細窈窕的身軀,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臉龐,只是村影籠罩,看不漬她眼中的神色。

    他站在窗口痴痴的望著,彷彿看到女子對他笑了一笑,似有一絲苦澀,一絲悲傷,還有……心疼。

    容樂,是你嗎? ”他仍然不敢確定,她會主動來找他。

    梧桐樹下,女子清汽一笑,如天箱般的嗓音,應道:“是我。我來看看你。”

    只這一句話,他的心便忽然由冰冷變得滾燙,如沸水澆灼,他看著那個女子一步步朝他走了過來,進了屋,來到他身後,伸出雙手從背後一把抱住他的腰。他身軀猛烈一震,腦子也變得渾濁不清,他拉開她的手一個轉身便捧了她的臉,吻住她的唇。將他埋藏在心底的深沉的痛苦和掙扎試圄用這一個吻來堅定。

    女子身軀微顫,沒有回應。

    他愈發吻得狂烈,那感情熾熱的讓人難以承受,與他平日的溫和大相遙庭。

    原來他也有這般狂熱的情感,女子被動的承受著他的吻,嬌軀在他掌下輕顫,卻是心口發酸,不自覺流下兩行淚來。

    傅籌唇邊傳來鹹澀的濕意,微微一愣,灼燒在體內的烈酒燃燒了他的理智,那一經釋放便無法控制的慾望令他無法仔細思考。

    容樂。 ”低沉的喘息伴著含含糊糊的叫聲,他微微彎身,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就進了寢宮,將她輕輕放到床上。

    厚重的床幔緩緩合了,將他們與外界隔離開來。傅籌痴痴望著身下令他幾欲瘋狂的女子,只見她垂著眼,頭側到一邊,貝齒輕輕咬著唇。他知道她不願意,知道她不愛他,可是,他想放縱自已一次,不想去頹忌那麼多,他就想要她,只想要她,哪怕這一夜過後,她也許會恨他怨他,他也控制不住自己此刻體內瘋狂湧動的對她的強烈渴望。他已經放過她三次,這一次,他不想再放過她。

    他俯下身子,細細親吻著她的身軀,大掌摩挲著女子光滑細膩的肌膚,女子身體自然而起的反應,令他心內無可抑制的幸福到想要顫抖。

    容樂,叫我阿籌。 ”

    女子身軀一顫,就嗚咽著喚了聲“阿籌。

    這一夜,顛鸞倒鳳,纏綿無盡。天將亮,他筋疲力盡地倒在她身邊,在她耳邊彷彿用盡一生的情感,說:"容樂,別恨我,我愛你! ”

 

71.最危險的男人

傅籌巳時醒來,頭沉得要命,像是被人從後腦敲了一棍子。他半撐起身子,才睜開眼睛,手觸碰到一塊滑軟得如上好絲綢般的肌膚,他微微一愣,昨夜的一切如閃電般的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像是做夢一樣,但也足以令他的頭腦瞬時變得清明無比。即使是一個夢,那也是一個美好得讓人不忍觸碰的夢。

    他緩緩、緩緩地轉過頭去,視線逐漸地轉移,當目光觸及那張清麗脫俗的臉龐,他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止了。一股狂喜的情緒佔據著他的心,繼而冷靜下來,心中便有些惶然無獵。酒後亂性,竟然是真的,

    一會兒她醒來,他該如何面對她?跟她說對不起嗎....?他似乎一直在失信於她!

    秋日的陽光透過蒼青色的床幔,照在寬敞的大床上,淺淺的明青色光暈流轉。他扭過身子,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描繪著她的五官輪廓,幾日不見,他想念她明澈的眸子隱藏下的通透哀傷的表情,讓人打心底里疼出來的感覺。

    女子似乎感受到他的觸碰,黛眉一蹙,雙眼立刻睜開,竟帶著凌厲的警戒,那是長期生活在警備狀態下的人在一覺醒來之後才會有的表情。

    傅籌一怔,手便僵住,他直覺得有什麼不對,容樂一般醒來時的眼神惺忪,毫無防備,怎會是這樣的警惕和凌厲?他溫雅的眉頭緩緩皺起,身邊的女子睜眼後見是他,連忙收斂了眼中的鋒利,笑得溫柔而深情,叫了聲:”阿籌。

    同樣是如天籟般好聽的聲音,幾乎沒有分別,但他卻分明聽出了不同,一個是略微低沉的清冷,一個是帶著愛欲的纏綿,眼前女子有著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孔,獨缺了那琉璃般明澈清透的眼神。傅籌瞳孔一縮,腦中轟然一聲,他看著女子的眼睛,很快便明白了一個他絕對不願相信的事實:這個女人,不是她!

    一股沖天的怒火迅速從他心裡燃燒起來,直衝腦門,生生將他溫和的眼變得有幾分猙獰。他一手陡然捏緊女子纖細的脖子,手爆青筋,雙眼一睜,就將那女人毫不客氣地扔下了他的床。

    "你的膽子,可真是越發的大了!大到可以欺主! ”

    "砰! ”女子重重地揮在地上,頭撞上窗邊的桌角,腦部頓時鮮血直流,順著烏黑的髮絲滴落下來。她驚痛之下,慘叫了一聲,心痛難當。這樣快就被認出來了,與昨夜的溫柔纏綿相比,真是天差地別的對待。地上赤著身子的女子抬手摸上自己的臉,他是怎麼認出來的?這張人皮面具是用活人身上扒下來的最光滑柔軟的一塊肌膚精製而成,既輕且薄,應該看不出破綻才是。

    少主,我,“易了容的痕香正想說點什麼,卻見傅籌望她的眼神那般鄙夷而驚怒,她忽然就住了……她知道,她冒犯了他心底專屬於清謐園裡那個女子最神聖的那塊領地。

    傅籌此刻心裡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感覺,他以為他得到了心愛的女子,卻原來與他一夜纏綿的女人不是她!而他昨夜那樣艱難的下決心時所做的掙扎,與她纏綿時的幸福和甜蜜,以及今日醒來後的喜悅和徬徨,這樣多的情緒,在這一殘酷而可笑的事實面前顯得那般的滑稽!他不貪戀女色,但以前也不是沒碰過女人,只是這樣的方式,不能為他所接受。

    外面天氣和暖,陽光燦然而盛大的鋪開,籠罩在整個天地之間,而這寬敞的寢閣裡卻是寒氣逼人,那絲絲縷縷的光線半點也照不進男人的心底。

    傅籌異常冷靜,冷靜得讓人害怕,他望著地上女子完美到無懈可擊的易容術,心念一轉,忽然生出一種想法。

    他掀開被子,從容不迫地披了件衣裳下床,來到痕香的面前蹲下,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笑意明明是溫和的卻讓人無端的感覺毛骨悚然,他說:"既然你這麼喜歡冒充她,那索性,本將就成全了你。那個計劃,由你來執行,如何?連本將都能被你騙過去,只要他看不見你的眼睛,聽不見你說話,那他一定不會知道,你不是她。正好,你也可以嚐嚐,你們奏家自製的銷魂散,我再順便....給你加點料。 ”

    痕香嬌軀一抖,似是不能相信般地瞪著他,雙眼就浮了淚,慘然笑道:"少主,當真是心狠! ”

    傅籌依舊溫雅的笑著,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輕淺的腳步聲,他皺眉,記得昨晚飲酒前吩咐過,沒他的允許,誰都不准進這個園子。他沒有立刻站起身,只凝著門口,看什麼人這麼大膽,敢違背他的命令。如果那時候,他料到進來的人是誰,他一定不會這麼鎮定。

    秋風微涼,刮過落葉紛紛而落。漫夭今日的腳步有些微浮躁,她走在清和園裡,感覺周圍寂靜的有些不正常。傅籌叫人看守清謐園,不准裡面的人隨意出入,但卻有吩咐,她哪裡都不能去,卻惟獨可以來清和園。

    漫夭低著頭,徑直走向他歇息的寢閣。寢閣的門半敞開著,她以為他起了床,沒打招呼就直接走了進來!大概是這幾個月都住在一起,已經習慣了隨意。然而,一進屋,她剛叫了聲將軍,便愣在了當場。

    淺灰色地磚上,一個女子赤著身子,頭朝著門口半躺半坐,她看不見女子的面容。傅籌蹲在女子的身旁,一隻手托著女子的下巴,他髮絲散亂,衣衫不整,袒露著胸膛,看上去竟有幾分孟浪。讓人一看便知發生了何事。

    傅籌身軀一震,眼中頓時閃現一絲慌亂,他這才想起,這個園子也只有她進來才不需要禀報。他連忙放開痕香,站起身發現自已此刮的儀容是何等的不堪,心中懼惱非常,抓了一旁的腰帶匆匆系上。

    漫夭幾時見過從容鎮定的博籌有過這般慌亂失獵的表情,她回過神來!淡淡說了一句:"抱歉,打擾了。 ”碰上這樣的尷尬,實在是很無奈。

    傅籌見她轉身走了,也顧不上整理其它,就追了出去,在院中的梧桐村下拉住她的手,很想解釋,卻無從開口。"容樂,我……”

    漫夭頓住腳步,回頭淡笑道

    "將軍無需解釋什麼,這是你的權利。 ”

    說不在意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畢竟他目前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她為著自己是他妻子的身份努力抑制自己內心的感情,希望自己能做到對婚姻的忠誠。儘管與吳世勳將話都說清楚了,但也不否認,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對傅籌也不是全無感情,至少她為他的愛而感動過,甚至是心動過,她還決定如果他輸了,她願與他同生共死,不負他傾心的愛意。可是,今日的一幕,讓她親眼見到,總難免會感到難堪,她不會責怪他也沒有權利責怪,畢竟她沒有盡到一個做妻手的責任,她也就沒有權利阻止他去別人那裡尋找安慰。倘若他能尋到另一個真心愛的人,對他們來說,都將是一件聿事。

    望著她眉眼間淡漠的表情,傅籌忽然覺得很好笑,他也確實是笑出了聲,笑得淒涼無比,彷彿是喃喃自語:“我怎麼忘了,你根本不會在意這些。我又不是你心裡的那個人,我做什麼,你都不會關心,就算我每日招青樓妓女進府,恐怕你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甚至還會高興,那樣我就不會去纏著你,你也無須費心應付於我,不必擔心哪一天我會不會忍不住要了你,是不是?”

    他身上散發的一股酒氣與歡欲未褳的淫靡氣息充斥著她的鼻間,漫夭直覺的想推開他,卻又忍住,見他兩眼渾濁不清,臉色也不大好,便皺眉道:"將軍,你飲酒了?來人,去煮碗醒酒湯來,國外的下人遠遠地應了聲,就匆匆而去。"

    傅籌似是酒還未醒,拉著她執著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

    漫夭嘆口氣,道:你想得太多了。這個世界,男人三妻四妾​​本是稀鬆平常....”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傅籌打斷她的話,雙目含痛,語聲已沉,道:“當日,吳世勳選妃,你的心裡可不是這麼想的! ”

    漫夭眉頭皺得愈發的緊了,博籌今日走怎麼回事?明明是她發現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怎麼反例成他質問起她了?不想跟他糾結這些,她深吸一口氣,微微側頭,想躲開他身上那令人感到不適的氣息,直接說明今日來此的目的。

    "將軍,我想出府一趟。"今日是茶園半年一度的總結會,各個茶園的管事都會聚集在攏月別院,她應該參加。

    不行。 ”傅籌見一提到吳世勳,她便避而不言轉移話題,心中更是難受。隨想也不想,很乾脆的拒絕。

    漫夭見他連個原因都不說,心裡有些鬱悶,“為什麼?你是擔心我會給他通風報信?這點將軍大可放心,首先我對將軍的軍事機密一無所知,其次,我連他人在哪裡都不知道。”

    傅籌苦澀一笑,微微嘲弄道:"你側是直接就想到了他的原因。不行就是不行。隨你怎麼想。 ”他神色堅定,語氣少有的強硬。

    這一日,兩人不歡而散。博籌回頭望見痕香已經穿好衣服站在門口,目光恨恨盯住剛剛離開的女子的背影。

    他眉頭一皺,朝痕香走過去,一把抬起她的手,在痕香還未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他已經二指並用,在她經脈處聚猛力一推,再迅速點上她兩處穴道,衷香雙眼遽睜,面色頓時慘白,張口還未叫出一聲,便癱軟在地,昏了過去。

    傅籌看也不看她一眼,時外叫道“常堅,帶這個女人去密室,給我看好了,倘若有何差錯,唯你是問。"

    常堅眼光一閃,連忙恭敬應下。

    三日後,朝局發生變化,太子找不到玉璽,著急了,暗中拜訪啟雲帝,召見大臣們,命御醫曾布臨天皇只能以藥養身,康復無望。太子急召群臣上殿商計,餘大人上奏,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太子早日登基。部分朝臣附言。

    太子當機立斷,擇五日後行登基大典。楊大人上奏,時間太過倉促,來不及準備。太子稱:非常時期,為節省國家開支,儀式從簡。並在當日,城外傳來消息:“江南反賊,軍中惊現離王踪影,離王下令,七萬大軍對敵十八萬兵力,無異以卵擊石,不如先撤回江南擴充兵力,以便來日再大舉反攻,取太子項上人頭。太子一聽便坐不住了,有朝臣提議如今形勢夫好,有必勝的把握,應該速速將江南反賊,滅掉,以除後患。"太子為了張顯他即將為帝的威儀,不理會他人反時,強行下令,命五萬禁衛軍出城攔截,三萬鐵甲軍隨後,兩面夾擊,將其一舉擊滅。

    太子好大喜功,部分剛直之臣無不搖頭嘆息,離王善謀略,豈是這般容易對付的。傅籌但笑不語,既不反對也不贊成。

    五萬禁衛軍驅散擁堵在城內城外的難民,很順利的出了城,不到半個時辰,天牢裡的前禁衛軍向統領失踪,次日,傳​​來禁衛軍歸降於“江南反賊,,三萬鐵甲軍無一回還。

    太子後悔不迭,一怒之下,將先前提議出城攔截離王的幾位大臣判了處斬。群臣立感太子暴戾,難為明君,不禁為國家的未來擔憂不已。

    京城,因為這一變故,國家動盪,百姓惶恐不安,唯有衛國大將軍,雖被迫折損了三萬軍士,卻依舊神色從容鎮定,彷彿勝利早已在握。

    這是萬和大陸蒼顯一七五年,十月十五日。

    太子宗政筱仁即位,文武百官天不亮便聚集於皇宮大殿。啟雲帝稱身體不適,未能前往觀禮。

    衛國將軍府。

    漫夭一整日心神不寧,坐立難安,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蕭煞見她心情不好,怕蕭可吵著她,便拉了蕭可下去,只餘下泠兒守在一旁。似乎是從啟雲帝來了之後,泠兒開始變得沉默,心事重重。

    午時,陽光正濃,清謐園門口,常堅對門口侍衛道啟雲帝龍體違和,將軍命我送夫人前去探望。

    侍衛見是將軍身邊的親信,忙退步讓道。

    常堅進園行禮道:夫人,馬車已備好,請。 ”

    漫夭並未立刻動身,只蹙眉,問道:皇兄身體不適嗎?可請了御醫看診? ”啟雲帝身體不大好,但一般人並不知道。在外人面前,他看起來總是儒雅健朗的模樣。偶爾發病,不定期。這幾次見面,她看他的氣色一直都很好,還以為這一年他的身子有了此好轉。

    常堅回道啟雲帝說是尋常的小病,沒大礙,就是想念夫人了。

    漫夭沉吟,此事例是蹊蹺,博籌讓這麼多的侍衛將園子守得這麼嚴實,她親自去找他說要出門,他連原因都不問就堅決不肯,怎麼今日反刮主動送她去見皇兄? “常堅,將軍”可還有別的話?

    常堅眼光閃了閃,低頭應道將軍只讓屬下來接夫人,並未說其它的話。 ”

    漫夭凝目盯著他垂下的頭,目光犀利,想了想,才道:'恩,我知道了。你去回復將軍,就說我今日頭有些昏沉,想在府中休息,待晚些時候再過去探望皇兄。 ”

    常堅微微一愣,似是沒料到她會拒絕,猶豫道:夫人,這……”

    漫夭淡淡道:‘你去罷。就照原話回复,將軍定不會責怪於你。 ”

    常堅還在猶豫,似是極為難的模樣,泠兒柳眉皺著,有氣道:“你這人怎麼回事,主子說了頭疼,回頭再去,你只管聽命就是,在這裡猶猶豫豫的做什麼?難道,你還想強帶主子去不成?

    常堅一怔,忙道:屬下不敢,屬下這就去回話。 ”

    這時,門口傳來侍衛的低喝聲:“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啟雲帝派來迎接公主的,不知公主可準備妥當了? ”

    漫夭還沒看就听出是小旬子的聲音,知道今日是不得不去了,至少證明一點,確實是皇兄要見她。皇兄這個時候見她做什麼”

    主子,我陪您一起去。泠兒拉著她,幾乎是乞求的語氣。

    漫夭點了點頭,項影也要跟著,小旬子說,有常侍衛保護就行了,別去那麼多人,太惹眼了。

    東城,天宇行宮。啟雲帝穿戴整齊,坐在床上,目光有些晦暗。他緊緊盯住窗外的某一處,眼睛一眨不眨,似是等待著什麼。清雋的面容儒雅中帶著一絲陰鬱,眉心微皺,時不時掩嘴輕咳幾聲。

    漫夭隨小旬子進屋,正待行禮,就見啟雲帝向她招手,道皇妹,過來……漫夭走到床邊三步遠的距離停住,小旬子連忙去椎椅子。啟雲帝撂手道:“不必了,你們都出去。皇妹,你就坐朕身邊。”說著就朝她紳出手,啟雲審的手,手指修長,骨節較細,比女子的手還好看。他的皮膚蒼白,幾近病色的蒼白,多半時候掩在袖袍之中。他目光始終落在漫夭身上,對周圍的人彷彿看不見一般。

    泠兒被小旬子扯走,漫夭在床邊坐下,問道:“皇兄身子還沒好此嗎?啟雲帝輕輕一笑,道我這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病,就這樣了。當年'雪孤聖女,給瞧了都沒辦法,還能怎樣呢?”

    漫夭微微低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皇妹是在擔心朕嗎? ”啟雲帝笑著去拉她的手,漫夭一愣,連忙將手收了回去,每一次單獨面對他,她總是有些害怕看他的眼睛,明明是溫和儒雅的眼神,她卻總覺自己被他一眼看透,渾身不自在。她慌忙站起身,施了一禮,“皇兄身子不適,應當好生歇息,臣妹先告退了。 ”

    這就要走嗎?你才剛來”啟雲帝看著她的眼睛,有一浮埋怨,道:"朕過幾日就要回國,你就不能抽空多陪朕一會兒...下一次見面,也不知是什麼時候? ”

    漫夭蹙眉,經他這一說,她留也不是,走也不能。只能就這麼陪著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到半下午時,她忽覺一陣熟悉的頭暈感傳來,立劌想起今日是十五,她用藥的目子。可是還沒到晚上呢,怎麼就提前了?啟雲帝似是看出她的不適,便關懷道:“怎麼了?皇妹頭疼了嗎?今日月圓之夜,朕這就讓他們給你煎藥。”

    漫夭道:“皇兄不必麻煩了,我回將軍府再服藥就好。她就是想藉著這機會趕緊離開,在這裡待著,心裡更不踏實。啟雲帝哪裡會答應,不顧她阻止,徑直叫來了小旬子去吩咐人煎藥。泠兒進來行禮,道:“皇上,主子平常的藥都是奴婢負責,就讓奴稗去辦吧。啟雲帝目光微轉,看了看她,才點頭道好吧,小旬子,你去幫忙。

    兩人退下,半個時辰後,端來一碗褐色的藥汁。

    濃濃的苦澀藥味瞬間充斥了整間屋子,是每月服用的熟悉味道,只是中間像是夾雜著一股陌生的香氣,異常淺淡,幾乎聞不出來。

    泠兒走到她面前跟她挨得很緊,把藥遞給她之後,她正欲飲下,卻被泠兒狀似不小心帶動了一下她的衣柚,她手一歪,手中的藥碗便傾倒下去。說是遲那時快,小旬子似是早有預料般,閃身過來扶住那個藥碗,動作十分之迅速。漫夭心中一驚,端住藥碗,小旬子提著嗓子,開口對泠兒斥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吶?打碎了一碗藥不要緊,耽誤了公主服藥,令公主頭痛症發作受苦,你就是大罪過了,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漫夭眼光一凝,還沒說話,啟雲帝已溫和笑道:好了,小旬子,你跟泠兒出去吧。 ”

    遵旨! ”小旬子拉泠兒,泠兒到了門口扶著門,不肯走,一個勁兒的對著漫夭使眼色,竟是焦急非常。啟雲帝意味不明地笑道:“怎麼了這是?泠兒如今到了臨天國,倒是不將朕放在眼裡了!

    泠兒微微一震,咬著唇,漫夭回她一個明白的眼神,泠兒,你出去罷。 ”泠兒這才十分不放心的走了。啟雲帝笑道:“皇妹說的話比朕說得都管用。 ”那口氣和笑容,耐人尋味。

    漫夭故作不懂,手中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心中卻是涼透了。她記得前些天,他還跟她說,他不會害她。

    看著啟雲帝依然儒雅淡笑的面龐,她又望了眼碗中的湯藥,笑意微涼。

    啟雲帝見她愣著不動,便問道:“怎麼不喝藥。”

    漫夭淡淡道:“太燙了,涼一點再喝。”她知道這碗藥有古怪,他也知道她知道這事,但誰都不挑明。那是一個帝王,一個看似溫和儒雅,其實深沉莫測的帝王。表面時她百般疼愛,實則處處利用她的皇兄。她真不知道,這碗藥入腹,將要帶給她的是什麼樣的命運?所以,她不能喝,但她也不能不喝。在他這樣直盯著她的目光中,她什麼辦法都沒有。

    秋風乍起,翻捲園中落葉飛舞,塵囂漫夭。她望了眼低矮屏風背後的窗戶,目光一閃,抬手,將一碗藥全部飲下,一滴不剩。

    啟雲帝笑道:“去把窗子關上吧。”

    漫夭點頭,轉身走到屏風後,抬手關窗的瞬間,忽感頭一陣眩暈,她身子歪了一下,往前傾了傾,袖子遮住的方向,窗子發出“吱呀,一聲的同時,她將剛剛入口的藥用內力迅速逼回,悄無聲息地吐在了窗外的草地上。

    才鬆一口氣,她緩緩地關好窗子,然後,回頭,面前突然多出一堵牆,她驀然心驚,啟雲帝竟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他如鬼魅一般,半點聲音也無。

    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驚得連話都說不流暢,“皇,皇兄,“你怎麼起來了。 ”

    那一判那,她清楚的聽到自己如雷般劇烈的心跳聲,不知方才的一幕,他是否看到了?

    啟雲帝彷彿沒事般的將手搭上她的肩,輕輕笑道:“朕嚇到皇妹了麼?瞧你,臉色都白了。”他的手順勢就撫摸了她的臉,很輕柔的一下。

    漫夭吸了一口涼氣,如被針扎,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竟躲不開他的手。她忙平了平自己慌亂的心緒,強自鎮定,道:沒有。窗口風大,皇兄快回去躺著吧。她必須盡快離開了!

    啟雲帝溫柔笑道:好。皇妹你陪著朕。 ”他說著不容拒絕地牽起她的手,漫夭感覺自己似是不由自主地在跟著他的腳步走。

    這一刻,她意識極度請醒,身體卻彷彿不走自己的,完全不聽使喚。

 

72.一瞬白髮

窗子被關上了,門也是緊閉著的。整個空間裡,只有她和啟雲帝二人。

    楠木屏風土雕有龍鳳呈祥的吉樣圖案,屏風一角的鍍金香爐之中冉冉升起的薄霧如煙,在空中繚繚散開,淡淡的熏香乞息混合著尚未散盡的藥味,給人一種詭異的感知。

    漫夭被啟雲帝牽著繞過屏風,走到床前,啟雲帝對她輕輕一笑,彎腰就將她抱了起來,放平到床上。漫夭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不能動,意識也在漸漸的模糊。她看見她的皇兄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心中驚駭之極,頓生恐懼。他到底想幹什麼?他是她的哥哥啊,

    這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不能動?她明明將那藥吐了!啟雲帝坐在她身邊,目光竟是溫柔無比,似是知道她的疑惑,他嘆道:“那碗藥你就算喝了,也沒什麼。問題不在那碗藥,而是藥裡散發的香氣與香爐裡的熏香混合的作用…皇妹,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朕,朕知道,你不高興也知道你害怕什麼,朕其實不想傷害你,你明白嗎?你不明白!你總是刻意的躲著朕,防備朕…朕,心裡很難過。今日是朕時不住你,往後,朕會補償你! ”

    漫夭越聽越心驚,心中慌作一團,即便是有再好的自控能力,此刻怎麼也鎮定不下來。她驚恐地瞪大眼睛看男人俯下身子,在她眼前三寸的距離閉著眼用力嗅著她的氣息,那般沉醉的表情,令她腦子裡轟然作響。天!這是怎麼回事?她就算反應再遲鈍也明白了一點。

    她胸口急劇起伏用最後的一絲清明強自支撐著被空氣中繚繞的香氣逐漸腐蝕的意志,拼命張著。想說話,吐出的聲音微弱到幾乎聽不見,她仍然艱難的提醒他,"皇兄“我是你妹妹”啟雲帝眼神一暗,沉沉的陰鬱之色在他眼中凝聚,他迅速用手指按住她的唇,對著她吐氣,很小聲地說:"噓,別說話,我知道。"啟雲帝俯下身,將頭埋在她頸窩。她的心吊在半空,驚懼極了,她是真的害怕了!

    主子! ”泠兒怎麼想怎麼都不放心,趁小旬子不備,她回頭闖了進來,看到屋裡的一幕,驚得張大嘴巴,不敢置信道:"皇上....您,您,您在幹什麼”, ”啟雲帝倏然坐起身,清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眼光深沉難測,他凝目望著慌忙跟進來的小旬子,小旬子身子一抖,連忙道:奴才有罪,奴才這就帶她出去。 ”

    泠兒哪裡會肯,只快步衝到床前,見漫夭面色煞白緊皺著眉躺在那一動也不能動,不由焦急道:“主子,您怎麼了?皇上,您把主子怎麼了?她不是您最疼愛的妹妹嗎?”啟雲帝眼光一沉,面色依舊儒雅溫和,聲音毫無喜怒,卻叫人聽了忍不住身子發顫,道:“泠兒,你可真是越來越不懂現矩了!你忘了當年朕救你之時,你對朕發的誓,你應該記住,你的主子,永遠都只能是朕!蕭煞背叛朕,朕尚能理解,但是你…竟然也會背叛朕!要知道,朕,最恨的就是背主之人”他說著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泠兒,泠兒一慌,忙退後,眼中又是愧疚又是恐懼。啟雲帝突然伸手一把卡住她的喉嚨,泠兒驚恐地瞪著眼睛,臉色瞬間漲得發青發紫。她痛苦地望著他,一雙手握住他的手腕想拉開他。啟雲帝的手蒼白得像是鬼,卻極有力,任她怎麼掙扎,他的手紋絲不動,穩穩地捏緊了她的脖子,五指越收越緊。

    漫夭大駭,欲爬起身阻止,卻半點也動彈不得。她睜大瞳孔,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看著泠兒的呼吸越來越弱,一步步走向死亡之路,看著那個儒雅溫和的男人眼中狠獰森怖的殺意,她拼命的掙扎著,奈何身軀不聽使喚,她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皇兄,別殺泠兒,放了她……”她艱難而虛弱的聲音淹沒在窗外嗚咽的風聲中,那彷彿是蒼天見證人間的慘劇,提前發出的悲泣。啟雲帝回頭對她笑,那笑容令她禁不住顫抖,他說:"背叛朕,她就得死!”說罷,漫夭便聽到咔嚓一聲,泠兒眼珠凸出,張大著嘴巴,表情萬分痛苦,但她的嘴角卻含著解脫的笑容。漫夭驚叫道:“泠兒”啟雲帝鬆手,泠兒的身體便往後直倒了下去,“砰!”的一聲砸在地上,更是砸在了漫夭的心裡,讓她痛得連叫一聲都叫不出來。

    那一幕,從此定格在漫夭的眼裡,她對眼前的這男人,開始了漫長的痛心徹骨的憎恨!啟雲帝接過小旬子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經心地說了聲:“拖出去。

    屋子裡再次回复寂靜,週固的一切彷彿全部都死掉了一般。

    "皇妹,你哭了?你怎麼哭了!別擔心,朕會重新安排一個奴婢詞候你。別哭,朕看著心疼。 ”啟雲帝用手指攘拭著她淚水泉湧而出的眼角,他眼中心疼的神色看起來那麼真實,但在她眼裡,他的一切表情都變得可憎亦可怕。

    泠兒死了,那個為她掙扎著是忠於她還是忠於愛情的小丫頭,死了!因為選擇了她,所以死了!因為她沒有保護他們的能力,所以死了!就死在她的面前,而她,眼睜睜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這個一直以來對她百般疼愛的男人,用他儒雅溫和的外表讓人失了警惕,但其實他就是個魔鬼!

    別這樣看著朕! ”啟雲帝溫柔說著,抬手摀住她的眼睛,卻梧不住她眼中心中迸發的濃烈恨意。他趴下身子,在她耳邊溫柔說道:“皇妹,你累了,睡吧。 ”

    那句話彷彿有魔力般的令她感到萬分的因倦,無論她如何強撐,也還是迅速的沉陷在了無邊的黑暗當中。

    那一日皇宮,太子登基大典進行得如火如荼,忽聞傅衛急報:“啟禀太子,反軍開始攻城了!

    太子一驚,心中十分惱怒,什麼時候攻城不好,偏偏選在他登基大典!他怒道:衛國大將軍,本太子一直聽聞你驍勇善戰用兵如神,現命你速速領十萬鐵甲軍去將那反賊拿下,待你擊敗反賊,本太子必重重封賞於你! ”

    傅籌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恭敬有禮,勸誡道:'太子,這……恐怕不妥"

    太子不快道:“有何不妥?反軍都快打進來​​了,難道你還要等?”

    傅籌道:“若微臣領兵去守城,萬一城內突生變故,太子的安危”,不等他說完,太子抬手製止​​道:這你不必擔心,本太子有兩萬御林軍護駕,將軍只管去城門口迎敵便是。 ”

    是,微臣領命。傅籌眼光微轉,嘴角幾不可見的微微一揚,帶領麾下幾員大將出了宮。在宮外止步,回身吩咐道:“趙將軍,你點兵三萬速去城門口支摟,記住,只守不攻,保存實力。”

    那名將軍猶豫道:大將軍,離王有十二萬大軍,我們只去三萬人,會不會”

    傅籌別有意味笑道:“離王意不在攻城,你只管死守城門便是,若是他們沖開了城門,你也不必阻攔。”

    趙將軍還有疑感,但也沒敢多問,只道:"末將領命!"

    傅籌又道:"王將軍,你領一萬弓箭手埋伏在宣德殿四周,沒有本將之令,無論皇宮之中發生何事,都不准輕舉妄動!"

    "末將領命!"

    傅籌繼續道:“楊將軍,你領五千人去東城天宇行宮,就說:京城動亂,太子特地派大軍保護啟雲帝的安危。林將軍,你帶剩下兩萬人將趕往西郊的難民嚴密看守起來,以防有變。剩下的,在軍營聽候本將指令。”

    "末將領命!"

    吩咐妥當,眾將各自領命離去,傅籌的身影也迅速消失在皇宮之外。

    這一日的風格外的大,但天氣還算晴朗,陽光明璨,卻總也照不見那些陰暗的角落。

    醒來的時候,漫夭人躺在地上,地面冰冷而潮濕,她睜開眼睛,週圄黑溘漆的一片。她頭有些昏沉,嗓子乾啞發澀,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卻發覺四肢無力。意識漸漸甦醒,先前的一切回到了腦海,她心驀地一痛,泠兒死了!她眼淚唰的一下流了出來,她想起那一日,泠兒再三猶豫最後還是選擇了她,抱著她的腿,哭著說害怕!

    那麼純真的泠兒,跟了她四年,終究因她而死!

    皇兄的陰謀究竟是什麼?而這裡,又是什麼地方?她心中充滿了悲痛和疑感,以及對一切未知的恐懼。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似乎還算整齊,身子也沒什麼不適。還好,至少沒被侵犯!她漸漸壓下心頭所有的不適,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黑暗中,視線逐漸清晰了一點,四月空蕩無物,只有堅硬的牆壁以及身下潮濕的地面,這裡應該是一個極隱秘的密室囚牢!皇兄將她關在這裡要做什麼?等待她的究竟是何種悲慘的命運?

    在這種環境下,她總想尋找到一點點的安全感,費勁地支著身子,往一旁的牆角爬去。過了一刻鐘,才爬了一小段距離,將自已蜷縮在角落裡,感覺疲憊極了,卻不肯閉眼。她靜下心來細細思索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傅籌讓常堅帶她去見皇兄這件事本就蹊蹺,而皇兄分明是早有準備,這是一場早就設定好的陰謀,她的作用是什麼?眼下局勢緊張,雙方實力均等,要想穩操勝算,就得出其不意,難道....要用她牽制宗政無憂不成?她心中一陣慌亂,傅籌答應過不利用她的,難道他要背叛承諾?不會的,傅籌不是那樣的人!上次獵場一事,傅籌雖然沒有下去救她,但她能看出來那件事不在傅籌的意料之中。如果不是傅籌的意思,那就是常堅有問題!她兀自想著,思緒還未理清,門吱呀一聲就被打開,一絲昏黑暗淡的光線投照進來,照不見她的位置。

    門外走進兩個人,有一人端著一個碗,又要逼她喝藥。她忙縮了縮身子,那兩人州進來視線還沒適應,找了一會兒才發現她。似是不高興她躲到牆角,快步走來,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動作粗魯地將她提了起來。她試著掙扎,根本無力反抗,脖子被衣領勒緊,喘不過氣。她仍強自鎮定,虛弱的聲音,同道:“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麼?”

    那兩人根本不理會她的問話,其中一人掐住她的下頜,迫她抬頭張口,另一人迅速將一碗藥灌進她口中,根本不管她喝不喝得下去。

    漫夭大駭,忙搖頭拒絕,試圖擺脫那不斷催進她口中的不知會為她帶來何種厄運的苦澀藥汁,但無論她如何嘗試,在這兩個武功高手面前,她一個被人下了藥洋身無力的女子,所有的掙扎,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她討厭極了這種無力的感覺,總是逃不掉別人的掌控。掙扎中,她叫了聲:“阿籌,救我!”

    這是第一次,她將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每一次,她有危難,吳世勳總是如天神一般在最緊要的關頭救下她,這一次,她不要他救,不要他再一次為她落入別人的圈套。只有傅籌,才能破解這個局,前提是,如果他肯!她在心裡默默祈禱,傅籌早一點發現常堅冒充他的名義將她帶走,祈禱他早一點知道她已經離開了他的保護範圍。可是,她不知道,她一心期盼的男子,此刻正在門外冷冷的看著這一幕。

    傅籌聽到那低弱到幾乎聽不見的求救聲,微微怔了一怔,下意識的想喊停,但理智告訴他,這不是容樂,而是痕香所使的手段。容樂那麼驕傲的人,不會開口求枚,就算要求救,她在絕望時,第一個想到的人,只會是吳世勳!

    黑屋子裡的一切仍在繼續,她拒絕吞嚥!便嗆到氣管,猛烈的咳嗽起來,整張臉都漲得通紅泛紫。

    灌完了藥,那人鬆手,她身子無力,砰地一聲柞在地上。還來不及覺得疼,嗓子灼熱如火燒般的劇痛襲來,她雙眼驀然一睜,雙手自然反應地捏上自己的脖子,慘叫一聲,撕裂的沙啞,尖銳如利刃衝破了喉嚨,將喉管寸寸刮裂。

    她劇痛難忍,艱難的翻滾在潮濕而冰冷的地面,嘶啞淒厲的慘叫聲一聲漫過一聲,到最後,連嗚咽聲都漸漸歇下,漸漸消失。這樣窒息的痛,令她想要將自己活活掐死,如果她有力氣做到的話。

    淚水因著這樣的疼痛,無法自控的橫流滿佈在清麗的面頰。

    擋在面前的兩人完成了任務,撤到一邊。她費力地扭頭,看到了門外昏黑的光線下,一名英俊挺撥的男子背手而立,面無表情地望著這個方向。

    她腦子裡轟隆一聲,是什麼在心裡瞬間坍塌?她不敢置信的望著門外的男人,那個對她百般遷就跟她討要真心的男人!那個她說要跟他同生共死的男人!

    怎麼是他?傅籌? !竟然是傅籌!

    命運真是可笑啊!她前一刻還在祈禱他的出現,希望他能救她,但她哪裡知道,這一切竟然是他的計劃!

    她慘笑無言,使盡了渾身解數,勉強半撐起身子,想叫他一聲,問問他:“為什麼?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背棄承諾,這樣害我?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

    到底誰能給她一個答案?先是皇兄,再是傅籌,還有誰?為什麼傷害她的總是她認為真心對她好的人?難道在權利和仇恨的中央,親情和愛情真的如此不值一提嗎?

    她張大了嘴巴,唇不住的顫拌,淚水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她控制不住。真的很想很想跟他要一個答案,但是,她悲哀的意識到,被劇痛撕裂後的喉嚨,竟完全發不出任何一鋒聲音。

    面色慘白如紙,心底驚懼極了。她不願相信那一殘酷的事實,忙用雙手捏住自已的喉嚨,高高仰起頭,拼命地想叫出聲,可直到她面容通紅赤血,那由胸腔深處而出的想鳴只有她自己的心才能聽到。

    徒然放手,身子無力癱軟在地。

    她的嗓子,就這麼毀了!毀了!傅籌命人端來的那碗藥,讓她成了啞巴

    她茫然地望著門外的男人,整個世界都晦暗一片,心口被劇痛淹沒,慘笑無聲。

    她忽然覺得,這或許只是災難的開始,而她將要遭受的,還遠遠不止這此。

    外面的男人緩緩走了過來,輕緩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黑屋子裡,格外的低沉讓人心尖發顫。他看不清女子眼中的神色,卻能感覺到那驚天而起的憤怒和絕望,彷彿在控訴著他的殘忍。他不為所動,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溫和笑道:"這次任務結束,你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吳世勳的意志力夠不夠強!銷魂散可不比一般的藥,控制不好,是會死人的。 ”

    她連慘笑也笑不出了,這個男人到底還是不肯放過她!她想說:"傅籌,你也不過如此!你的複仇大業,終究要靠一個女人來成全,是我看錯了你。"

    可惜,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只能在他轉身出去的時候,趴在地上緊緊去抓住他的衣擺,無聲的攏拒著。她不要作為一個棋子去傷害她愛的男人,不要....。

    傅籌回身輕蔑的看她一眼,飛起一腳,毫不留情將她踢翻了出去,她瞳孔一縮,纖弱的身子直直撞在冷硬的牆壁,再彈回到地上,滾了很遠。她聽見自己骨節發出咔咔的聲響,似是都摔碎了。胸腔處血腥氣急劇翻滾,直衝而上,她張口噴了出來,在地上印下一朵哀絕的血花。殘餘的鮮紅,順著她的口角一側,蜿蜒到地上,形成一茶殷紅的長線,似是被無限拉長的哀傷,代替女子無法出口的聲音,訴說著她內心的悲涼和絕望。

    男子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在門外背對著黑屋,面無表情吩咐道:帶她過去。 ”

    那兩人再次走近她,朝著她的後頸狠狠劈出一記掌刀,她頓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命運總是這樣,讓人沿著它既定的軌道,無法逃脫口

    皇宮,巍峨聳立的乾坤大殿,登基儀式進行到一半,停在那裡。高位龍椅,太子已經坐上了。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一名御林軍傅衛急急地闖進大殿,連規矩都忘了。

    太子皺眉喝道:“何事如此慌張?”

    御林軍傅衛忙跪下禀報導:“離王來了!”

    太子霍得站起,面色驚變,問道“城門失守了?他帶了多少人?

    傅衛道:“城門沒有失守,離王是帶著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幾千人馬闖進了宮,現在已經過了三重宮門,請太子定奪!”

    太子一聽才幾干人,便鬆了一口氣,坐穩,叫道:“御林軍統領何在?

    卓職在! ”

    命你帶上所有御林軍去迎敵,將反賊一舉殲滅! ”太子想想又補了一句:不用留活。!”

    遵命! ”眾臣面面相覷,這太子明顯是針對離王,一點手足情都不講!

    一場政變總是伴隨著殘酷的血腥,久久不能落幕。繁華的京城,奢華旖美的皇宮,如今處處硝煙戰場,一路上,鮮血鋪路,伏尸無數。

    震天的殺喊激鬥之聲,遙遙傳入大殿,太子終於坐不住了,即便身下是龍椅,一旦性命受到威脅,也會如坐針氈。他站起身,於丹陛之上來回踱步,兩手攢緊,心中惶恐不安,文臣們亦是個個面上透著驚懼恐慌的神色,拿著笏板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

    一部分武將們也被派出去迎敵了,這大殿周圍,除了稀稀拉拉站著的數名傅衛,再別無護駕之人。

    殺喊之聲越來越近了,一名渾身是血的御林軍衝進來禀報:啟禀太子,不好了!反軍已經衝進來了,兩萬御林軍幾乎全軍覆沒,而離王的幾干人馬一兵未損。 ”

    什麼? ”太子驚得身子一顫,險些站不穩,“那,那他們……”他想問,他們衝到哪裡了?可他話還沒問出口,大殿門口數人蜂擁而入,他們沒有金盞甲胄,只有一身玄色衣袍染血,每人手中一柄飲血長到,劍刃鋒芒在陽光的腆照下閃爍著哮血的寒芒。

    來人分為兩列,整齊地垂首分立在兩側,神色恭敬,用響徹整個皇宮的聲音齊齊道:“恭迎王爺入殿!”好強的氣勢!

    大臣們被這氣勢迫得不敢抬頭,自發地讓出道。

    肅穆威嚴的大殿,紅地毯由龍椅之下的丹陛一直延伸到金色的門檻。

    身著白衣,風華絕代的男子,有著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讓人不自覺就想要臣服。只見他此刻神態悠閒,端著步子一身清爽入殿,哪裡有半分下戰場的模樣。他白衣潔淨的沒有一絲浮土,更不見一滴血跡,想必他的下屬在殺人時還顧及到不能讓血濺到他們主子身上。

    太子麵色早已是煞白,聲音都打著顫,“七……七皇弟。

    吳世勳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越過他,一撩衣搖,毫不客氣地坐上了龍椅,那般隨意而瀟灑的動作,彷彿那就是他家裡最普通的一張椅子。

    參見王爺!從殿內至殿外,數千人的參拜之聲,響徹了整座皇宮。大臣們攝於此氣勢,不由自主地隨之而跪下​​。太子怒不敢言,回身笑道:”七皇弟是來探望父皇的吧?父皇他老人家在寢宮,他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吳世勳鳳眸微瞇,緩緩凝眼看他,邪妄的眸子寒光冷冽懾人,望著他頭上的帝王冠冕,冷冷道“你就這麼急著坐上這位手?難道你不知道,倘若沒有足夠的實力,即便是坐上了這位置也會被人踢下去,甚至還會為此丟了性命。”

    太子的心咚得一下,嚇得兩腿一軟,竟毫無骨氣地跪在了他的面前,求饒道:“七皇弟,我知道錯了,看在我母妃曾救過雲貴妃的份上,你饒了我這一回吧。這皇位我不要了,你拿去吧。”說著就去摘頭上的冠冕,雙手捧著跪行幾步遞到吳世勳面前。眾臣無語,這樣貪生怕死的人,怎堪當一國大任。

    吳世勳眼角微挑,眼神輕蔑,對那帝王冠竟是看也不看。這時,門外一人進來禀報:“啟禀王爺,我軍裡應外合,大開城門,九皇子帶領部分城外大軍聚在宣德殿廣場,等候王爺指令,聽此消息,吳世勳不但沒有絲毫的欣悅,反而皺了眉,問道“如此輕易,那衛國大將軍何在?鐵甲軍又何在? ”到現在為止,都沒碰到傅籌,莫非他另有計謀?

    七哥,我來了。 ”九皇子歡快地叫著就進了殿,夫步踏上丹陛,見太子跪在那,他極輕蔑的哼哼了一聲,從太子手上奪過帝王冠,拿在手上轉了幾因,把玩一陣,才笑道“七哥,這個帝王冠真難看,配不上你。你再命人做個好看點的,讓璃月設計好了,她心思靈巧,肯定能設計出很漂亮的帝王冠。"說罷將手中代表著歷代最高權利象徵的冠冕隨手往地上一扔,只因為他覺得不好看。眾臣一愣,此時,也沒人敢說什麼。提到漫夭,吳世勳蹙眉道:"冷炎呢?讓他去接人,怎這麼久沒消息? ”

    話音剛落,冷炎便進了殿,臉色不大好,他走近宗政無憂,附耳道:”王爺,她不在將軍府!”

    吳世勳面色微凝,沉聲問道:“那她在何處?”冷炎道:“聽說中午被啟雲帝的人接走,但屬下去天宇行宮也沒找到人,天宇行宮已被衛國大將軍的人全面監視了。”

    吳世勳眼光一變,又一名傅衛進殿禀報導:啟禀王爺,賞德殿附近發現有弓箭手埋伏,衛目大將軍蒂了五萬人馬到了富德殿外。而且,“那傅衛說到這裡微微猶豫。

    吳世勳面容一沉,九皇子已經大聲道:"區區五萬人馬,他也敢帶來!周圍埋伏了多少弓箭手?而且什麼?你倒是快說呀!婆婆媽媽的。 ”

    那傅衛連忙道:“弓箭手大約有一萬。而且,衛國大將軍還帶了女人來,“說是有一個女人想見王爺。 ”

    吳世勳眸光頓利,“本王例要看看他想玩什麼把戲!他說著起身,往宣德殿行去。眾人隨後。

    太陽西照,倒映在地面血泊之中,鮮紅得刺目。

    賞德殿外廣場,這走皇宮之中最為廣闊的一處,宮牆巍巍,將這世間的權利和慾望都困在了其中,歷代宮廷陰謀政變,無不與之息息相關。而此刻,平日里潔淨的地面,被鮮血浸染,先前御林軍守衛的屍體四處可見。

    禁衛軍向統領帶數万將士執劍挺立,一眼無際。周圍宮牆上一國弓箭手弓拉弦滿,蓄勢待發。廣場入。方向,衛國大將軍的鐵甲軍列陣以待。

    整個廣場蔓延的都是濃烈的殺氣,但唯一不協調的是,鐵甲軍嚴列的陣型中央,竟有一張紅幔大床。楠木雕刻,龍鳳呈祥,層層疊疊的大紅色羅帳,隨著風輕舞飄揚,在這森羅的戰場,這一道旖美韻致的風景,並不怡人,反而顯得格格不入,詭異極了。

    大床的四周十二名青衣護衛手搭在腰間的劍楠,關注著周圍的一舉一動,似是床內有什麼稀世珍寶,唯恐被人盜走一般的高度警戒。

    床邊不遠處,擺了一張精緻的桌子,桌上有一藍一白兩個精緻的酒壺。傅籌閒情雅緻,竟在這等劍撥弩張的戰場之中摟著一名美豔女子飲酒時酌,與他平常的行事作風大相逵庭。

    富德殿廣場數十步台階延伸往上,吳世勳傲然挺立,冷眼望著傅籌,諷笑道:"將軍好興致! ”

    傅籌對他舉杯笑道:“本將是看離王多日辛勞,特地為離王準備了一場好戲,讓離王既可大飽眼福,也可放鬆放鬆筋骨。離王不妨過來同飲一杯,共賞春景如何?”他對著守在床邊的傅衛一揚手,兩名傅衛一人撩起一邊重羅紅幔,羅帳內的情景立時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只見雕花大床上,一名絕色如仙的女子扭動著身軀,被撕裂的衣搖下,粉白修長的玉腿若隱若現,一雙瑩白纖細的手拼命撕扯著胸前的衣襟,露出光滑誘人的肌膚。她黛眉緊蹙,紅唇微張,雙眼迷離,透著被慾望折磨的痛苦,渴望得到緩解的期盼眼神,是個男人看到這等情景,無不血脈賁張,難以自製。

    場內的將士開始躁動不安,交頭接耳,這麼美的女人,真是人間尤物!就連宮牆上的弓箭手也走愣住,手中的弓箭險些握不住掉下去。

    吳世勳目光只盯住傅籌,對那紅帳內的情景根本懶得看,所以,他還沒有九皇子的震驚。

    "啊!怎麼是璃月?七哥,是璃月啊!”九皇子亮著嗓門,驚叫道。

    吳世勳身軀狠狠一震,立即抬目,他們的目力自是非常人所能及,即便是相隔十數丈的距離,依舊可以看得清晰,更何況他所站的位置本就在高台上。紅羅帳內,那張被刻入心底的絕色容顏令吳世勳面色陡然一變,他幾乎是直覺地想飛掠過去,迅速用衣物卷住那袒露肌膚的女子。

    他的睿智和冷靜總是在遭遇她的一切時被輕易的摧毀,九皇子來不及阻止,他人已經如旋風般的捲入了鐵甲軍的陣型之中。

    他腳步剛剛落地,人還未到床前,十二把利刃同時架在床上女子的頸部和胸前,迫得他不得不停住步子。

    傅籌笑道:"離王不必如此心急,既然是特地為離王所準備,自然跑不了 ”

    吳世勳被狂怒席捲,眼光凌厲如刀,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但當他看到傅籌溫和從容的笑容,忽然冷靜下來。尋回理智,很多疑惑才浮上心頭。傅籌對她已有真心,就算要用她來牽制他,又怎會捨得將她弄成這般模樣,放在數万將士面前如此羞辱?

    吳世勳沉下目光,冷笑道:"將軍可真是大方,竟將自己的妻子放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讓人欣賞。這等胸襟氣度,當真世間罕見! ”他語帶諷刺,眼光犀利。也許帳中女子是她人假扮,但用她之名義對她已是一種侮辱。

    傅籌眼底一絲痛楚出過,握著杯子的手輕輕一顫,卻是更加用力樓緊了懷中的美人,彷彿在向別人證明他對女人的不在乎。將酒杯送到美人的唇邊,美人嬌笑著飲下,他輕佻的在女人唇上一抹,才笑道:"離王似乎忘記了,她這樣的女人,怎麼配做本將的妻子!本將這一年多,可是一次都沒碰過她。本將之所以隱忍至今,就是為了等待今日,一雪前恥,讓所有人都見識見識離王的女人是何等的風姿卓世! ”儘管他盡量將話說得不那麼難聽,但心裡還是痛得緊。若是容樂知道了此事,不知會如何恨他?

    床上被銷魂散折磨得恨不能立刻死去的女子慘然笑了起來,她被那兩人擊昏,一醒來,就在這裡了。當她感到身上燥熱難耐,體內空虛時,她都不敢相信,傅籌竟然給她下了媚毒?

    也許曾料到過傅籌會利用她對付吳世勳,但絕對想不到,會是這種不堪的手段。原來傅籌從來不曾真正愛過她,他對她所有的好,都是為了留住她,讓她安心地待在他身邊,任他利用,等待一朝時機成熟,憤起報復,將她帶給他的所有屈辱加倍的討回去!她的人生真是可笑!從前世的未婚夫,到這個世界的吳世勳,再到皇兄,然後是傅籌,她所以為的每一個真心愛她的人,都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予她致命一刀,將她的心斬得支離破碎!

    體內兇猛的俗望急速的燃燒,一度摧毀著她的理智,逼迫她做出會讓自己欲羞憤而死的事情。她拼命地掙扎著,用她所有的意志力,去抵抗著藥力的侵襲。可是,她還是那樣的無力,就算想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喚醒更多的理智都無法做到。

    這一刻的她,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切割取捨。她不由自主地扭動著身子,用力抓緊胸前的衣襟,她聽到吳世勳罵了聲卑鄙小人!

    吳世勳瞇起鳳眸,眼中怒氣橫熾。他強自按捺住心底的憤怒,故作不在乎的模樣,一臉平靜,擦了衣搖,在傅籌對面坐下。看傅籌抱著一個女人十分​​享受的表情,他皺眉,冷冷道:“你以為隨便找個女人來,本王就會信了?本王知道你們天仇門的易容術十分高超,足可以假亂真,本王還真不信,你會用此等方式拿她做餌!"不信就好,她希望他不要相信!可是她現在那麼難受,怎麼辦?誰能給她個痛快,讓她死了也好!

    傅籌拿起藏藍色的酒壺,為自己倒上一杯酒笑道是不是真人,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對了,本將忘了告訴你,她服了銷魂散,若是一個時辰不解,恐怕她就只能香消玉殞。可惜了這麼個美人,如果沒被你碰過,說不定本將還有幾分興趣。不過,也無妨,你若不願意,這裡這麼多的男人,應該會有很多人願意效勞“當然,就算這些人全上也解不了銷魂散的藥性,除非,離王的易心經!離王身上的傷應該還未痊癒吧?此時做這般激烈的動作,還要在緊要關頭控制自己用內力助她驅毒,這樣一來,離王能否下得了床還真說不准,本將,也替你憂心!

    這一招不可謂不毒!

    吳世勳怒不可遏,那些平日里的鎮定全部土崩瓦解,他一掌拍在桌子上,蹭地站起身。銷魂散,他竟然用了銷魂散!

    傅籌一把端過桌上白色酒壺,警告道:“離王千萬別動怒,這壺酒中有解銷魂散的藥可,如果不小心打砰了,就算你想救人也難。 ”

    吳世勳瞇起鳳眸,那眼中寒光遽盛。他回頭去看床上的女子,漫夭連忙閉上眼睛,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眼中透出的強烈渴望以及眼底隱藏的絕望和悲傷,但就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吳世勳似是感受到了那矛盾的掙扎,他心底巨震,真的是她,真的是他的阿漫!

    他心頭大痛,頓失理智,一個折身,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奪了身後一個士兵手中的劍,直指傅籌。

    傅籌目光一變,推開懷中的女人,迅速抄起一把刻,擋住他猛襲過來的劌刃,寒光大盛,兩柄利劍相擊,尖銳刺耳的厲聲戎破蒼穹,堅硬的金屬鐵器撞出火花四濺,激蕩起殺氣漫夭。

    周圍的將士們見兩方主帥動起手來,皆是一愣,齊齊動作,傅籌和吳世勳同時抬手制止,寬闊的廣場又恢復了窒息的寂靜,人人都懸了心,尤其是離王那邊的人馬,見自已的主帥在​​敵方的陣營之中,更是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準備隨時衝上去。

    九皇子皺著眉,面色凝重,他一直以來擔心的一件事,終於要發生了!但他站在高台上,理智地沒有跟過去,他知道,一旦牽涉到璃月,任何人都擋不住他的七哥。他能做的,就是等在這裡,靜觀其變。

    沒有人見過吳世勳的這副摸樣,他憤怒地瞪著傅籌,雙眉緊擰,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以為傅籌是為了讓他相信帳中的女子是阿漫,才說出那些,原來不是!

    他咬牙道:"傅籌,你也算是個男人?為了權利和仇恨,你竟然如此糟踐自已心愛的女人!你可知道,她前此天為你而放下驕傲求我,希望我若勝了能放你一馬。就憑你,也配讓她放下驕傲? !你這樣待她,你叫她情何以堪?你說,你叫她情何以堪!”

    傅籌心底一震,下意識地望向帳內的女子,忘記了那不是真正的容樂,但那一眼,便望見了女子緊閉的眼角滑出的眼淚,他忽覺心間一痛,恍然間,竟生出一種錯覺來。他忙斂了心神,淡淡而笑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掏小節,只要能達到目的,用何種手段,我並不在意。至於女人,天下間,有的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為我求情,你我之間,輸的那個,只會是你。"

    "吳世勳!如何?你到底救?還是不救? ”他朝那青衣傅衛使了個眼色,一名傅衛會意,一刻挑開被撕裂的一各衣搖,纖細瑩白的小腿便整個露了出來,在這個思想保守的年代,於數萬男人當前,這是何等的羞辱!

    住手! ”吳世勳喝道,“拿開你們的劍!傅籌,你夠狠! ”

    她緊緊咬著唇,睜開眼睛望見吳世勳眼中強烈的悔恨和自責,他是在悔恨當初不該拒婚,更不該利用她,他在自責那一日不該同意放她回將軍府。她又何嘗不悔不恨,如果她當初不那麼驕傲,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他再問她可曾後悔,她再也無法對他出不後悔這三個字!

    一次一次的背叛利用,一次一次的傷害刻骨,硬是將濃烈的恨意深置於一個淡然平靜的女子的心底!

    漫夭望著他手中的創,用眼神祈求他,“殺了我!我不要這樣被人擺弄!求你,殺了我!世勳,我求你!”

    吳世勳瞳孔遽縮,他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他往前幾步,悲然慘笑道:"阿漫,你真殘忍! ”要他手刃愛人,他如何能做到!

    漫夭拼命搖頭,“不要,不要這樣的屈辱,我只求一死!不連累你,也解脫了我自己!”她拼盡全身僅有的那點力氣,遽然昂著脖子,往脖頸前三寸距離的刀。上狠狠撞去。

    阿漫!不!吳世勳飛快掠了過去,那十二名侍衛因她這一撞而愣住,都忘了要攔住接近床邊的男人。

    傅籌背對著他們,聽見吳世勳一聲悲痛至極的呼喚,怔了一怔,回頭去望,只見女子脖頸一道深長的血印,砰然倒下。嘴角含著一抹蒼涼的笑意,眼角掛著晶瑩的悲傷。他心中驀然一動,他竟不知,痕香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像極了她!

    漫夭張著口,那聲無法出口的痛呼在心裡綿延成長長的口子。她已是一個啞巴,又遭受這般羞辱,若是再連累了無憂有何不測,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她知道,這一撞,她不致死,她只希望通過她的行為,讓他明白她的心意。她強忍住脖頸間的痛,張著口,用眼神對他說:我心已定,如果你愛我,就請你別救我。”

    吳世勳長袖狂掃,揮退周圍的傅衛,一把將他心愛的女子緊緊抱在懷裡。看著她拼命張著唇想說什麼又說不出的著急痛苦的模樣,他額頭青筋暴起,擰著眉,急急問道:“阿漫,你怎麼了?你想說什麼?我怎麼聽不見你的聲音? ”

    傅籌望了眼吳世勳心痛而焦急的表情,回身坐到桌旁,背對著他們,端著杯子,溫和的笑容格外的殘忍,道:"她說不出來,你自然聽不見。 ”

    吳世勳身軀一震,回頭冷冷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

    傅籌道:“離王睿智,怎​​會聽不明白?”

    吳世勳眸光劇痛,心碎欲裂,他驚地回頭,看著懷中虛弱之極的女子,心痛的說不出話來。

    "阿漫,阿漫,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答應讓你回將軍府,我怎麼能因為你相信他而認為他不會傷害於你!阿漫....都是我的過錯!"

    傅籌聽著面色一動,如果他此刻肯回頭看上一眼,也許他的未來還不至於有那麼多的悔恨和遺憾。

    漫夭撐著最後一點意識,努力抬起手想撫平吳世勳劇烈起伏的胸口,但手還未抬起,人已經昏了過去。

    吳世勳大驚,忙伸手去探她的脈象,還好,只是昏了過去。他緊緊抱著她,這麼美好的女子,傅籌竟然如此殘忍待地,真是個畜生!他嗓音低啞沉痛,那剜在心口的劇痛生生逼得他吐出一大口血來,濺上了女子自皙的肌膚,妖嬈而刺目。

    這一刻,他滿身的傲氣,盡數消磨,那如地獄閻羅般邪妄的雙眼,失去了一切光華,只剩死灰一片。

    "傅籌,你想要什麼,都拿去。連本王的命,一起拿去也無所謂。只要你把解藥拿來”

    傅籌微愣,回頭看他懷裡緊閉著雙眼的女子,他忽然覺得,在某此方面,他真的無法和吳世勳相提並論,所以容樂,愛的人只會是吳世勳。 ”銷魂散沒有解藥,要想解毒,你必須服下合歡散,行魚水之歡,在關鍵時候,用你七成的內力替她驅毒,讓毒素釋放出來。不能早也不能晚,能不能救她,就看你的意志力夠不夠堅定"

    吳世勳放下懷中的女子,站起身,去接傅籌手中的白色酒壺。傅籌卻突然收回手,笑道:“你想要合歡散?就得先投降!”

    吳世勳毫不猶豫地扔掉手中的劍,利器砸在地磚上,發出"鏘”的一聲,似是在為這個狂傲自負的男人拋棄的尊嚴和驕傲而哀悼!

    傅籌挑眉笑了笑,不放過他,揚聲道:“本將要聽你親口說:你投降!"他的聲音內勁十足足以讓整個廣場的人全部都聽見。他就是要吳世勳當著所有人的面,向他認輸,他要將吳世勳的尊嚴踩在腳底,這是他多年來的夙願。

    吳世勳面無表情,他所有的痛,都埋在了心底。把命給他還不滿意,還要奪了他的尊嚴!他雙手握緊,骨節發出咔嚓的聲響,他掃一眼廣場那頭的幾萬人馬,那些是將他當做神祗一般存在的將士和屬下以及那將他當做信仰一般的弟弟。

    他深吸一口氣,吐出卻是艱難無比。他從不在乎別人的評價,但他的驕傲不允計他向他的敵人低頭認輸。可是此刻,他已經沒了選擇!

    垂下眸子,掩住了眸中的神色,他緩緩地,緩緩地開口:“本王....降! ”那一個降字,沉緩而有力,合著一口血湮下。對面的將士騷動起來,似是不能相信般的朝著這邊望過來。

    九皇子再也忍不住,飛一般的掠過來,拉著他的袖子,指著傅籌叫道:"七哥,你在說什麼?你怎麼能對他投降?你剛才說的不算,我不管,你要是真要投降,我就殺了璃月!"

    吳世勳斜目看他,再望向床上的女子,"老九,回你該回的地方去,你要是還認我是你哥,以後,幫我照顧她! ”

    九皇子被他眼中的痛楚驚住,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他賭氣地扭過頭去,'為什麼是我幫你照顧?她害了你,我才不管她,要照顧你自己照顧去。 ”

    吳世勳無心理他,“冷炎,送九皇子回府。”

    冷炎稍微有些猶豫,一向如木頭般的面孔隱有擔憂的表情,但還是聽從命令,拖著九皇子就走。

    七哥,我不走! ”九皇子懊惱大叫,但他掙不過冷炎。

    傅籌嘲弄笑道:“果然是兄弟情深,叫人好不羨慕!”

    吳世勳道:他是孩子心性,與你沒有深仇大恨,相信你應該不會心胸狹窄到與他為難! ”

    傅籌笑了一聲,不置可否,掃一眼對面的將士,宏聲道:“你們都看到了吧?離王為了一個女人降了,他拋棄了你們,這樣的人,哪裡配做你們的將帥?更不值得你們為其拋頭顱灑熱血,棄妻兒老小於不顧,“只要你們放下兵器,歸本將麾下,過去的一切,本將既往不咎,並將你們編入鐵甲軍,一起保家衛國,對抗侵杞我朝領土的敵人,而不是將刀創插在自己人的胸口。"

    一番慷慨宏亮的激昂話語,令躁動不安的將士漸漸安靜下來,然後是兵器落地,鏗鏘有聲,一人棄劍,眾人緊隨其後,不過片刻,幾萬大軍無不放下武器,伏地稱降。唯有向繞領以及那幾千來自無隱樓的殺手還穩穩站著。

    吳世勳目光不去看那些跪下的將士們,只對僖籌伸手要那裝著合歡散的酒壺。那是混了合歡散的酒,是十里香的味道,他最痛恨的一樣東西,今日,他卻不得不喝。

    傅籌笑道:"吳世勳,你生性狂傲,囂張踹扈,從來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如今,你也不得不向本將俯首稱臣!你要記住,你是我的手下敗將,永遠都是!你放心去吧,如果她還能活下來,我會考慮解了她的啞毒。"

    吳世勳冷笑一聲,仰著脖子飲下合歡散的時候,他在心底對自己說'傅籌,倘若我與阿漫得以倖存於世,今日之恥辱,他日,必定千百倍還之。"

    青衣傅衛退下,紅羅帳合了。他隔著重重紗帳,寬衣解帶,為救心愛的女子,為人上演一出春宮秀。極度的羞辱感在心頭肆意擴張蔓延,令他心頭嘔血,只能咬牙承受。

    修長的手指蒼白,輕輕顫抖著,他俊美如仙的面容毫無血色,那折磨了他十幾年的那一幕,如今竟然要由他親自上演,他忽然想到了讓他恨了十三年的那個人。若是因為意志力不夠,戰勝不了慾望而害死了心愛之人,那種悲痛,他不確定他是否能承受得了!

    那是一個陽光普照的下午,天氣靖朗,萬里無雲,然而,這睛天郎日下,正在發生的一幕,卻是讓人倍感寒冷。

    漫夭悠悠醒轉,一睜開眼睛便看到他欺身而來,她驚慌地縮著身子,看向羅帳外隱隱綽掉的數万人,她拼命地搖頭,表不她的拒絕。

    吳世勳壓下心底的痛楚,溫柔的撫上她的臉頰,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見的聲音輕輕誘哄,“阿漫,別怕!你一向很勇敢!忘記外面那此人,你只要看到我就好。在你面前的人,只有我,沒有別人...阿漫,我愛你!相信我! ”

    頸間的痛楚已經掩蓋不住體內狂奔的對於身上男子的渴望,她一邊抗拒,一邊無力的承受著。兩個相愛的人,身體的融合,那顫栗在心尖的快感抹不去那被人強迫著行歡的羞恥和憤怒!

    合歡散漸漸起了效用,他體內慾望翻騰,一波波劇烈衝擊著他的理智,起初還能控制住,就怕傷了她,但越到後來越是無法自控,幾欲瘋狂。

    她的身體漸漸承受不了,一股撕裂的劇痛自下體傳來,她只覺四肢瞬間麻木,頭痛欲梨,張口想喊停卻叫不出聲。雙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撕扯,但身上的男人一點知覺都沒有,仍然瘋狂索歡,掠奪著她的一切。毫無章法的佔有,將她撞入了地獄的深淵。

    她終於承受不住昏了過去,身上的男於瞳孔泛紅,完全被慾望控制住,一徑地發洩著,毫無停歇之意。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又在藥性的折磨下以及撕裂的痛楚中醒了過來,再一次被動地承受著雙重的折磨,如此反复著,她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幾回。

    體內有什麼在汩汩流出,她聞到了刺鼻的血腥氣在空氣中蔓延,蓋過了濃重的愛欲氣息。她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瞳孔收縮,眸色逐漸變得灰暗。

    四肢漸漸冰冷僵硬,她要死了嗎?不行,她現在不能死!如果這樣死了,那他們今天所承受的一切羞辱和痛苦誰來替她討回。如果她是這樣的死法,那世勳要怎麼活下去?

    不行,不能死,她不能倒!

    傍晚的風蕭瑟寒冷,吹在四下里一片嗚咽之聲。她扭頭看向帳外,那側時著他們溫雅笑著一副看戲模樣的男人,她想一刮殺了他!她從來都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從來都沒有!

    "傅籌!傅籌!為什麼要在她百般防備後終於肯相信他一次的時候,做出這等殘忍之事”

    真想問問老天為什麼?她一心想平淡度日,卻處處遭人算計利用,一次次被無情的傷害。那好吧,既然這個世界強者生存,那麼如果能活下來,她從此不再隱忍不再顧及身份倫理道德,沒有家國利益天下蒼生,沒有兄妹情誼夫妻恩義,從此,她只忠於自己的心,不再任人欺凌!

    身體被窒息般的劇痛撕裂著,心口血浪翻滾,鮮紅的液體從口膛漫出,在嘴角處順著慘白的面頰流淌下來,烏黑的長發隨著眼底滔天的悲憤以及時世界的絕望而一寸寸變白,彷彿雪玉山上那終年不化的冰雪。

    帳外,傅籌安穩地坐著,聽著帳內傳出的聲響,他微微揚著唇,灌下一口酒。心中在想,假如吳世勳知道他拼命相救的女人並非容樂,而是他一直在尋找的秦家後人,那他將會是何種表情?一定會氣怒攻心痛不欲生吧? !哈,他想著就覺得痛快!

    退去烏黑色的女子的髮絲,呈現出那樣刺眼的雪色,在透過大紅羅帳的落日夕陽的輝映下,竟如同聖潔而妖冶的雪蓮,格外的震撼人心口伏在她身上的狂情男子幢孔驀地一張,腦子裡轟然一震,瞬間回復了理智,他看著身下女子眼瞳暗淡無光,頭髮迅速變得雪白,不由驚駭地停住一切動作。身下濕漉漉的溫熱粘膩的液休控訴著他所犯下的罪過,將他一顆心狠根撥緊,驚痛得差點忘記了呼吸。

    來不及多想,他慌忙撐起她的身子,聚內力於掌心貼在她後背,先護住她的心脈,再將內力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她的體內,將她體內的毒隨著最後一個衝刺化作欲火逼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他早已是汗如雨下,精疲力竭,翻身倒了下去。她再一次徹底的陷入黑暗前,手被他握住,似乎聽見他極輕極弱的聲音說了一句:”阿漫,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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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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