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穿骨之痛
自從得到啟雲帝要來臨天國的消息,漫夭心中沒來由的生出許多不安,直覺這次皇兄的到來似乎不那麼簡單。
八月初,漫夭聽見吳世勳提前離開皇陵,回了離王府,她命項影還回折扇,但項影跑了五趟,都進不了離王府,找九皇子代轉,九皇子很乾脆的拒絕。她只好自己親入離王府,畢竟這種重要的東西,在她身邊多放一日,便多一日的不安心.
公主姐姐,你去哪裡啊?帶上可兒吧。 ”蕭可在府中住了一個月,與她越發的熟稔。
蕭煞連忙斥道:“可兒,不得無禮!”
蕭可撅嘴嘴,挽著漫夭的手臂,瞪著眼睛看蕭煞,不滿道:哥哥,我想跟著公主姐姐嘛,總待在這園子裡,好月吶。而且,泠兒姐姐都能跟著去,我為什麼不能去?公主姐姐,讓我跟你去吧,我保證很乖! ”說著豎起手,做出一副發誓的模樣。一雙純澈的眸子,閃耀著靈動的光。
泠兒捂著嘴笑道:那你可得帶著你的那些妾粉,萬一路上你不小心走丟了,遇到壞人,你就該哭了。 ”
蕭可面色一紅,被說到痛處,氣得直跺腳。上一次她跟著泠兒出門,不小心走散,遇到地痞流氓,幸好泠兒及時找到她。其實她也不是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她從小跟著師父學習醫術毒術,但她常年待在山上,心性單純善良,又沒遇到過什麼壞人,因此很少用到毒術,所以總是忘記了該怎麼保護自己。
漫夭無奈搖頭,還是沒帶她,怕她心性單純,不小心觸杞了宗政無憂的現矩,只讓蕭煞帶她出去玩玩。
離王府門前,泠兒叩了門,王府大門打開,看門的侍衛一見是女子,雖然美貌,但出於自家王爺討厭女人的原因,他立刮將她們攔在外面,口氣不善,驅趕道:敲什麼敲,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們快走走走! ”
泠兒被他一推,立刻怒道:“你好大膽子,你也不看看我家主子是誰就趕人?你要是不讓我們進去,你就要倒大霜了,不信你試試! ”
那侍衛道讓你們進去我才要刷黴!誰不知道,我們離王府從不進女人。你們趕緊走,再不走我可不客氣了! ”女人來訪,他們從來都不用進去禀報,連昭雲郡主都不讓入內,何況是別人。
泠兒脫口道:誰說離王府沒進過女人?我和我家主子都進去過,我家主子還在你們離王府住過十......”
泠兒! ”漫夭沉了聲,泠兒立刻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閉了口,退到漫夭身後。
漫夭對那侍衛道:你進去禀報一聲,就說我是為還離王扇子而來。 ”那侍衛從前沒見過漫夭,雖能看出她身份不凡,但還有些猶豫。
什麼事這麼吵? ”這時府中走出一個四十多歲頗有幾分威嚴的中年男人,不悅問道。
那侍衛連忙道:“管家,您來得正好,這個女子說要見王爺,還說什麼扇子,”
王府管家聽說是女子,眼中便有了輕視之意,連眼都沒抬,正想說打發了走吧,卻在轉身的時候,眼光掃過漫夭之時,怔了一怔,他不確定地多望了幾眼,心中一凜,面色頓時肅穆且恭敬,三步併兩步跨下台階,恭聲行禮道原來是容樂長公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府中下人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公主見諒”
管家說著已出了一身冷汗,自家王爺為這位公主都快魔障了,而這邊,公主好不易上門一趟,還被攔在門外,要是真給轟走了,他這個管家恐怕也不是做到頭了那麼簡單!他沉著臉對一旁呆愣的侍衛喝道:“你真是不長眼,連容樂長公主都敢衝撞,嫌活得時間太長了是不是?還不快向公主磕頭賠罪!”
那侍衛一聽容樂長公主這個名字就已經慌了,連忙跪下,漫夭卻抬手阻止,淡淡道:“不必了。離王可在府中。”
管家道:“王爺此劌正在漫香同,公主,請!”
漫夭一愣,那漫香閣的名字,當初還是特意為她起的。
離王府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任何變動,管家將泠兒攔在漫香閣外,只讓漫夭一個人進去。
漫香閣的一草一木看上去那樣的熟悉,她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地面,有股比然隔世之感。園中楊柳依依,棋台光滑如鏡,地面乾淨整潔,空氣中飄飄渺渺,充斥著那個人的清爽氣息,一如她曾經住在這裡的感覺。
園子裡一個下人都沒有,她穿過庭院,看了一圓也沒看到宗政無憂的影子。走到從前的寢閣,見房門輕掩,窗子半合,她微微一頓,走到宿前,輕輕打開一條縫隙,往裡望去。
只見那曾經屬於她的床上,此刻斜躺著那個面容純淨如仙的男子。他身上白色的衣裳,一角垂到地面,床上的錦被跌得整整齊齊,不似是特意來此休息,反側像是太過疲憊不經意的睡著。她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在這裡醒來時的情景,那時候,宗政無憂端著一碗藥,坐在她的身邊等著她睜開眼睛,然後惡意逗弄她,用嘴餵藥,害她差點連肺都一起咳出來,他還取笑她,說她笨。
那時的他,如仙如麾,邪魅而張揚,甚至是狂妄。如今的他,更多的卻是冰冷之中暗藏悲傷。
原來過去的記憶還是這般的清晰,她看著那張彷如孩子般純淨完美的面龐,那眉宇之間藏不住的疲憊,讓人不住地心疼,想要走到他身邊替他撫平哀傷口
她忽然覺得她不該來這個地方,這裡有那麼多的記憶,有那麼多的情感,她控制不住自己心底蔓延的疼痛。緊損著唇,抿出一種蒼白的顏色,她將手中的扇子放到靠窗的桌子上,便轉身逃一般的離開,沒聽見身後傳來的如夢囈般的呢喃
阿漫……別走,”
轉眼八秋,啟雲帝到臨天國已是九月份,離秋獵的日子不到十天。
這日,秋陽夕照,迎接啟雲帝的儀仗從皇宮一直搖到了城外,相比二十二年前上一任啟雲帝的到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晚,皇宮搖宴,為啟雲帝接風洗塵,漫夭身在其列。
二十一歲的年輕的帝王,一身雲灰色的錦龍長袍,面容清俊秀美,身姿頎長,行為舉止之間除具備一絲帝王威儀的司時,還多了一份飽學之士的儒雅,讓人很自然的便會生出幾分敬仰,不因他年紀尚輕而生出輕視之心口
漫夭上前朝他行禮:“臣妹拜見皇兄!”
皇妹快快免禮。一年多不見,皇兄甚為想念。皇妹……似乎清減了,可是來這里水土不服所致? ”啟雲帝溫文笑著,伸雙手去扶漫夭,語帶關切問著。
漫夭道:“回皇兄,臣妹並無水土不服,勞皇兄惦記,臣妹心中惶恐。"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他伸過來的手,笑容恭敬有禮卻帶著淡淡的疏離。
啟雲帝眼光微頓,似乎不曾察覺有異般的笑了笑,應臨天皇邀請坐上與其並排的主位。
這是分別一年後的第一次會面,席間,啟雲帝不間斷與她說上幾句話,神態之間並無一個帝王高高在上的姿態,反例自然流露出身為一個兄長對於妹妹的寵溺和關愛。
漫夭始終微笑應對,扮演好一個和親公主重見親人的角色。傅籌坐在她身邊,時不時為她布菜,啟雲帝眸光微閃,嘴上笑道:“看將軍與皇妹如此恩愛,朕心甚慰。
席中其他人聽後連忙跟著一陣讚歎,說傅將軍與公主如何如何的般配,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臨天皇端出一國帝王應有的笑容,眼底卻是莫測高深,叫人看不通透。他若有所思地拿眼角掃了眼太子與九皇子之間空出的席位,這一次,他沒再逼著無憂參加筵席。
傅籌很應景地執起漫夭之手,在眾目睽睽之中,望著她深情笑道:能娶到容樂這麼好的妻子,是我一生的幸運。我非常感激兩位陛下賜予我的這份天大的恩典! ”他說著起身行了一個禮,溫和的面容看不出其它的表情。
話,是心裡話,情,也是心中情,但是在這樣的場合說出來,漫夭只覺得有些諷刺。她淺淺笑著,直笑到嘴角僵硬。
年輕的帝王目光一轉,似有所思,不經意掃了眼太子下方的空席,笑道:“這事,要真說起來,將軍得感謝離王!”
眾人微愣,啟雲帝又道:“當初離王拒婚,朕聽聞之後,心中對皇妹深感愧疚,擔心因此毀了皇妹一生的幸福,但是沒想到,竟還能促成一對神仙眷侶,當真令人高興!朕,心裡的這塊大石,總箕是落地了。”
殿內和樂融融的氣氛瞬間凝滯,漫夭心間一刺,面上笑容卻是不變。
臨天皇眼光轉了幾轉,笑得深沉,道:“啟雲帝不用為他們操心了,既然是容樂長公主親選的駙馬,自然是心中十分中意的人選,又怎會不幸福?
帝王終究是帝王,總能抓住最關鍵之處。一個拒婚,一個設計選夫,兩廂平等。
啟雲帝笑道:“臨天皇說得極是!”
一席晚宴在驚心動魄的波光暗湧以及眾人阿諛奉承的觥籌交錯中進行得有聲有色。
這席間,她偶爾動一下筷子,稍微一嚐。多半時候,只是端坐在那裡,看著那些精美的菜餚,面對那些虛偽的臉孔,即便飢腸鞭輾腹中空空,她也仍然毫無食慾。
散席後,臨天皇安排人遙啟雲帝去特意為他準備的行宮休息,臨別之前,啟雲帝對漫夭道:“明日一早,皇兄在行宮等皇妹來敘舊,你我兄妹一年多不見,皇兄有許多話想對皇妹講。”
漫夭恭聲應了,目送他離開口出得皇宮,才吐出一口氣。這樣的宴席,應付下來,只覺筋疲力盡!
傅籌體貼地攬著她的肩,扶她上馬車,“我們回家。”
家,多麼溫馨的字眼!從前,他只說回府,如今,有了心愛的人,那便是家了!
回到將軍府,漫夭只覺渾身酸痛,這一頓宴席,整整用了三個時辰,想也知道那就是個煎熬。她一回府,才意識到自己其實還餓著,但已然是深夜,也不好再讓廚房給做吃的。只好空著肚子洗款完躺在床上,不知是心裡裝的事情太多了,還是其它什麼原因,她竟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這些日子傅籌每日都宿在這裡,今日不知為何,回了府讓她自己先回房,也不知他去了哪裡?
容樂,睡了嗎?這時門外想起傅籌叩門的聲音,然後沒等她回應就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漫夭半撐起身子,發現傅籌手中端著一個食盒,走到桌前放下。
她奇怪地看了眼,這個時候哪裡來的食物?
傅籌打開食盒的蓋子,一股撲鼻的食物香氣便散了出來,他取出碗碟,扭過頭對她無比溫柔地笑道:快過來吃飯。餓著對身子不好。 ”
漫夭披衣起床,到桌邊坐下。很簡單的飯菜,也就是些家常的食物,與她平日里吃的那些精緻的飯菜看起來不同,卻是熱騰騰的,香氣撲鼻,令人食慾大動。她撲扇了下睫毛,不禁疑惑道:“這是哪裡來的?”
傅籌在她身邊坐下,為她添了飯,隨口答道
我做的。 ”
漫夭一愣,似是不能相信般地看著他。一個大將軍還會做飯?說出去一定沒人相信。
傅籌笑道
別愣著了,快吃。 ”
恩。 ”漫夭本就覺得餓,便端起碗夾了。菜,放進口中,不知是不是她正好餓了的緣故,覺得這味道竟奇併的好。心底忽然生出一緣異樣的感覺。她的少女時期,曾經就幻想著一個事業有成的出色男子肯為其心愛的女人洗手作羹湯的平實甜美的愛情,她也曾心懷幢憬,但怎麼也料不到,前世男女平等的社會都無法實現的事情,在這男權之上的年代,卻有這樣一個不凡的男子,為她實現了這一個夢。
她每一口都吃得很慢,細細品味著這樣家常的並沒有多精緻的菜餚,心中湧出一陣陣最平凡的感動。
傅籌見她動作那麼緩,不由問道'不合胃口嗎? ”
漫夭搖頭,真心笑道“沒有。很好吃。這是我三年來,吃過的最好吃的飯菜。”
傅籌眸光璨亮,像是一個孩子得到了最高獎賞般滿足地笑了起來,“那就好。
傅籌專汪地望著她吃飯的樣子,看她那眉眼間隱藏的倦意,有些心疼。他伸過手去拂開她額角落下的碎發,溫柔而憐惜地問她
連親人都需要應付,很累吧? ”
漫夭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僵,苦澀一笑,真是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她淡淡的帶著微涼的口氣,道:“是啊。人活著.....本來就很累。 ”說罷她隨意問道:為什麼你會做飯?”
傅籌眼神一頓,垂了目光,也是淡淡道很小的時候,在被人追殺的逃亡日子裡……慢慢學會的。
漫夭一怔,很小是多小?她記得東郊客棧,他一曲訴悲涼,說是十三歲的時候自創的曲子。十二歲入軍營,到如今權傾朝野的大將軍,他的人生道路定然滿是荊棘和辛酸。她沒問別人為什麼要追殺他,又是什麼人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傅籌道:“你不好奇追殺我的是什麼人嗎?
漫夭道:“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敞開的秘密,你若想說,自然就說了,你若不想說,我又何須問。”
屋裡的燈光有些昏暗,傅籌看了她半響,轉過身子,揭開燈罩,挑了下燈芯,火苗炸開,發出呲的一聲。
他目光投在那火苗之上寥寥升起的青煙,唇邊噙著一抹溫和的冷笑,”那些追殺我.....長達五年的人,是我……母親的前夫派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從不願捉及甚至連想都不願想起的事情,今日他竟開口說了出來。也許是有些事情放在心裡太久了,久到讓他覺得那好似是別人的事。他說的是,他母親的丈夫,而不是他的父親。在他心裡,那樣一個人,不配稱之為父親,!
漫夭驚詫抬頭,看他轉過身來,他的面色依舊溫和淡雅,似乎在說著一件完全與他關係的話題。她心間震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連自已的孩子都要追殺,還追殺了五年?她不能想像。在自己父親的刀下活下來的人,心裡會有多痛苦。她忽然有些心疼,他怎麼能這樣平靜地說著對他痛下殺手的人,是他的父親!
漫夭不自覺問道:你...恨他嗎”,就像她曾經恨過她的父親,不擇手段毀她夢想,逼她按照他的意志去生活;恨他只要情人不顧家庭,連母親的死都不露面,將一切扔給她這樣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恨他為她選的男人以及她的繼母,最終致使她死於非命。
傅籌眸光一閃,直視過來,面上是溫和如面具般的笑容,聲音狠絕,”當然。他毀了我母親的一生,也毀了我的一生。我會讓他付出天大的代價,以慰我母親在天之靈!”這是他曾經的誓言,也是一直以來支撐他活下去的不可動搖的信念,他一直為此而努力!
漫夭似乎感受到了那溫和背後痛穿心骨的濃烈恨意,她第一次見他,覺得他溫文爾雅,是個謙謙君子,光明的象徵,卻原來這虛無的光明背後竟然是最深沉的黑暗沉積。一個活在仇恨中的人,心中何來光明可言?他應該是嚮往光明的吧?所以才做出那樣的偽裝。難怪,傅籌,復仇!
漫夭腦海中驀地閃現另一張臉孔,那是她曾經意識到的,與他長得有幾分相像卻因兩人完全不同的神態不易發覺的另一個男人,臨天皇!
這一意識,令漫夭心底巨震,不敢置信。以他如今的地位,手握三軍,權傾朝野,還有什麼人是他不能掌控的呢?沒有別人,只有帝王!難道他....是臨天皇的兒子?他以傅為姓,二十一歲,與吳世勳同齡,他是當年與雲貴妃同時懷孕的傅皇后的兒子?!可他對著臨天皇的時候,完全看不出有一點點的恨意,怎麼看都是一個忠心的臣子,要練就這樣的隱忍,何其難啊!
沒有人知道當年傅皇后生下的孩子去了哪裡,有人說那個孩子在出生的時候就死了,也有人說那個孩子突然失踪,但真正的去向,無人知曉。只是知道傅家側台後,傅皇后被幽禁冷宮,淒慘度日,在雲貴妃去世的同年死於一場大火。
如果他真是傅皇后的兒子,為什麼臨天皇要殺他?即使臨天皇不喜歡他的母親,也不至於要殺死自己的兒子啊?這太殘忍了!
傅籌見她眼神震驚,如一個局外人般地笑道'你猜到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那麼聰明總是一點就透。 ”他說著將一盤菜推到她面前,再不吃,就要涼了。
漫夭放下筷子,伸手抓住他推碟子的手,眼中滿是擔憂,道:“阿籌,我不管你想要做什麼,我也不會勸你放下仇恨,畢竟那是你的自由,你承受過的或者你正在承受的痛苦,總要找到一個發洩的途徑。但是,阿籌”他畢竟是你的父親,血濃於水,他犯過的錯,你”不該再犯,至少””弄明白他為什麼要殺你?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將來後悔。”
傅籌沒有不理智的因為別人的勸告而怒氣沖天,反而很是感激地反握住她的手,無比淒涼道:他要殺我的原因,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說,因為那是時我母親最大的侮督”
漫夭嘆道:恩,不想說就不要說。阿籌,父子兄弟相殘,最最殘忍,既傷人又傷己,就算報了仇又如何?你也不會得到快樂!你要三思而後行!"至親骨肉相殘,那是怎樣的一種悲哀!漫夭深深嘆息,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無奈,命運這個東西,真的很難改變。
傅籌輕輕搖了搖頭,他的仇恨已經太深,深到不撥除就會穿心。他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好的紙張遞給她,神色間有幾分鄭重,道:“這個是給你的
漫夭疑惑地接過來,正準備展開,卻被傅籌一把按住她的手,“現在別看等秋獵之後,若是“發生意外的變故,你再打開不遲! ”
漫夭心中陡生不安,問道:“是什麼東西,這麼神秘。”
傅籌道:“你收著就是,也許在關鍵時刻,它能幫得上你。”
漫夭於他對視良久,沒再說什麼,將其收在一個錦盒。
這夜,俾籌抱她抱得比往日還要緊,他的心跳速度似乎也快了此,他的喘息撩在她的耳邊,微促。
漫夭閉著眼睛,靜靜的平躺著。清謐的夜晚,兩人的呼吸在空中交纏,曾經的心隔了萬丈遠,此刻彷彿靠近了那麼一點。
容樂。 ”他的嗓音微微暗啞,喚得極輕。
她輕之又輕地應了一聲,帶著幾分鼻音的輕'嗯,一聲,都不知道在這樣的夜晚有多麼的暖昧,引人遐想。
傅籌接著她的腰,忽然往懷裡一帶,將她轉了過來,讓她面對著他。身子相貼,兩人的鼻尖相對,彼此的呼吸離得那樣近。
他的眼神,含著急切的期許,灼灼相望,他的手在她腰間緩緩地摩挲,帶起細微的顫栗。
牆角的香爐之中,絲拜縷縷的淡青色煙霧,在透窗而入的瑩白月光中,於空中交纏繚繞,再輕輕消散。
淺淡的薄香氣混合著肌膚的馨香,散發著誘人的味道,本能的驅使撩撥著埋藏在人心底里最深處的渴望。交纏的鼻息變得急促而粗重,男子一隻手臂墊到女子的頸後,攬住她的身子,一翻身壓過去。
月色漫漫灑西窗,照在地上印出被拉長的雕花窗櫺,定格在那裡。
晚風拂過,吹動窗外竹影搖曳,攪碎了一地銀白的光。
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喘息不定。倭籌的吻輕柔而纏綿,卻是在訴說著內心最深沉的情感,那樣濃烈不息的愛戀,隨著呼吸,直抵她心間。在心底漫出一絲絲的疼,為傅籌,為吳世勳,也為她自己。
她輕輕地閉上眼,沒有拒絕,或者說她根本無力去拒絕。這樣小心翼翼的纏綿,似是害怕遭到拒絕的男子,令人不忍傷害,但她心裡,卻仍是紛亂而掙扎。
她無法抑制地想起吳世勳那蕭瑟清冷的背影以及他悲哀傷痛的眼神,如果說選妃宴上她僅僅是因為他即將娶妻而有如芒刺在心,那麼,得知她夜夜與侍籌同床共枕的他又是何等悲絕的心情?
曾經要求,愛情和婚姻最起碼的忠誠,但她似乎,全部都背叛了!用身休背叛了愛情,用愛情背叛了婚姻!愛情是她一個人的愛情,婚姻卻是兩個人的婚姻,她到底該如何忠誠?
這樣的矛盾!
她曾以為,傷了心,便可忘了情,可是,一個人的身體由不得自己,一個人的心,又如何能由得了自己?想愛便愛,想不愛便不愛,那不是人,而是神!
思緒混亂間,衣裳已半褪,她在掙扎之中,找不到出口,開始陷入了迷茫,無法自救。
傅籌的吻緩緩移至她粉白的頸項和胸間,他的唇力度越來越重,似要將她啃食入腹,叫她一輩子都無法逃離他的生命。他的氣息隨著她的絕望而變得絕望,他的內心何嘗不在苦苦掙扎?
他這算什麼?以婚姻的名義巧取豪奪她的身體,試圄用身體征服她的心?在汲取她的甜蜜的同時,他也在享受著悲哀的痛楚,這就是他的婚姻!
他忽然頓住動作,萬分沮喪地看著身下的人兒,他不稀罕用傷害愛人的方式,去成全婚姻破碎的完整!他終是敵不過自己的心。
漫夭感受到他的停頓,然後他幫她攏了衣襟系上帶子,她詫異地睜開眼睛看他,一眼便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隱忍和哀傷。
這是第三次,他放過了她!
他躺下,在她耳邊說:我不想勉強你,我願意等。等你心甘情願,愛上我的那一天,雖然很渺茫,看不到希望!我……還是願意等。
他不會像一般男人那樣,以為佔有了女人的身體便是贏得了女人的愛情,如果是別的女人,也許會,但她不是別人,她只是她,倔強而堅持的容樂。假如他今日要了她,用他的身體殺死了她的愛情和驕傲,那從此往後,他在她心裡,只會是她的丈夫,永遠都沒有可能成為她的愛人,他要給自己留一個機會,留一份希望,盡咎會很辛苦,但他願意。
漫夭心間生出細細絆絆的感動,她沒有道謝,沒有說任何感激的話語。只是在他的嘆息中,轉過身去,第一次回抱了他,將臉龐埋入他胸前,感受著那份溫暖,竟然覺得安心和踏實。
那一夜,他們相擁而眠,好夢成酣。那一夜,無憂閣的男子,清冷伴月,蕭瑟孤單。
吳世勳望著床頂出神,從何時開始,一到夜晚,他便會失眠。轉過眼,看枕邊放著的墨玉折肩,有片刻的失神。那一日,他錯過了見她的機會!翻身起床,他隨手拿了件衣服披上,對外面叫道:“冷炎去把這幾個月江南遞過來的折子拿來。”冷炎領命,片刻後抱著高高的兩棵折子放到桌上。就這些,已經足夠看到後半夜了。
吳世勳坐到桑前,頭也不抬地說:剩下的,全部拿來。 ”冷炎從不多嘴,但此刻也不免想勸一聲“王爺,您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了。
吳世勳看也不看地按手,示意他不必多嘴。如木頭般的冷炎也不禁嘆氣,又去搬剩下的折子。不一會兒,桌上已堆積成小山。
吳世勳一本本的攤開,掃一眼之後,朱筆疾揮,動作流暢且熟練。靜謐的夜,昏黃的燈光暗影,伴著蕭蕭冷月,與孤影相對,滿室淒涼。
天亮之後,吳世勳放下手中的朱筆,仰著頭長長吐出一口氣。叉熬過了一個無眠的夜!他一扔手上的奏章,再也不肯多看一眼。
等在外面的青童聽到屋裡的動靜,連忙進來侍候他梳洗。
用過早飯後,冷炎進屋禀報導:“王爺,樓里傳來消息,查不到傅將軍的身份背景。現有的資料,也就是您本就知道的那些。他十二歲入軍營,從火頭軍開始做起,在十六歲的一次戰役中,李老將軍不幸中伏,李家軍死傷慘重,他孤身犯險衝進敵陣之中,身中三劍仍救下了李老將軍,並獻計大敗敵軍,從此步步高升。”
吳世勳鳳眸瞇起,目光望向一處,面無表情道:“查不到,即是查到了。”
66.想試著去愛你
京城,太子府。
香夫人居住的雨香同,寢閣內四處瀰漫著淫靡的氣息。雕花大床上,兩具交纏的身軀薄汗密布,顯然是心剛才經歷了一場魚水之歡。
太子滿足地攤開四肢平躺著,胸口還在劇烈地起伏。他身邊的艷麗女子嬌軀如蛇一般地纏繞上來,蔥玉般的手指在他胸膛處輕輕戈著圈,一雙艷光四射的眼緊盯著他的臉瞧,然後,輕輕嘆了一聲:“唉!”
太子斜望了她一眼,不快道香兒嘆什麼氣習難道是嫌本太子不夠賣力? ”
痕香噢了他一眼,一指戳上他胸口,姿態無限嬌媚,道:“太子想哪兒去了?妾身是擔心這樣快活的日子,還能過上幾天? ”
太子眼中鶩光一閃,“這話何意?”
痕香用手支著頭,太子還不知道啊?我昨兒個出門,無意中聽到離王府的下人議論,說離王很快就要成為太子了。 ”
太子一震,胡說,本太子近來又沒做什麼錯事,父皇沒有理由廢我。
痕香嗤笑一聲,道:“皇上要是想做什麼事,還怕沒理由嗎?隨便捏一個就是了,反正也沒人敢說什麼。”
太子一把推開她,翻身坐了起來,面色陰沉至極。
痕香也跟著坐起來,隨手拿了件衣裳披上,又道:“聽說時間就定在此次秋獵。太子,您可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太子扭過臉看她,陰冷著聲音道“不是你根本太子說,不能輕舉妄動嗎?”
痕香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陛下都要動手了,您就不能再等下去。
太子問道那你說本太子應該怎麼做? ”
痕香在他耳邊吹著香氣,目露陰狠之色,當然是……借秋獵的機會,先下手為強!太子殿下這麼多年不是積糙了許多可用的勢力嗎。不妨拿出來賭上一賭,賭贏了,太子殿下以後再也不用捉心吊膽,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賭輸了,也不過是跟現在等待下去一樣的結局。 ”
京城,東城天宇行宮,宇臨克
天光剛亮,天空泛著魚肚白,年輕的帝王睜開眼睛,在床上輾轉翻了幾個身,最終坐了起來。
外間的貼身宮奴小旬子聽見聲響,連忙進里屋,卓躬笑道:皇上,這此日子不用上早朝,您何不多休息一會兒呢”,啟雲帝儒雅笑道:這些年養成的習慣,那裡是說改就能改的。快伺候朕梳洗,待會兒朕的皇妹來了,別叫她看到朕衣衫不整的模樣。”
小旬子道皇上是太想念公主了,您瞧,現在才剛剛到卯時,離公主來得時辰還早。 ”啟雲帝微愣,解嘲笑道:“是朕太心急了!一年多不見皇妹,昨晚匆匆一面,人太多,也沒說上什麼話。 ”
洗漱過後,啟雲帝去院子裡走了走,這行宮裡的景緻與啟雲國皇宮別苑也沒太大的區別,不外乎就是假山長廊,亭台水榭。
早晨的空氣很清新,只是風微微有些涼,他站在院子里四處看了看,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內心的情緒。
走上一會兒,便會自然而然地問道:小旬子,什麼時辰了?皇妹還未到嗎? ”
小旬子立刻應道:回皇上,現在是卯時三刻,公主怕是才起床,還沒用早膳。等公主用完膳來行宮覲見皇上,怎麼也要到辰時三劌過後了。
哦,還有一個時辰”,啟雲帝抬起的手指了某一個地方,想了想,回身道:“這樣,你即刻就去將軍府接皇妹,叫她過來陪朕一同用早膳。叫膳房多準備些她愛吃的東西。 ”
小旬子道了聲“遵旨”便退下了。
漫夭應召獨自前來,沒帶泠兒。進得宇臨苑,寬敞的園子裡的假山流水之間,啟雲帝一身淺灰色織錦長袍,姿態雍容閒雅地邁步在半圓拱橋之上,遠遠看去,竟有幾分脫出世間景物的超然。漫夭微愣,如果不知道他是皇帝,不知道他所做過的一切,她會以為這是一個與世無爭的男子,令人心生好感不易防備。記得刖來到這個世界之時,他才剛登上皇位,初初見他,他那麼的溫潤儒雅,才華橫溢。他對姒的寵溺和疼愛甚至超越了他后宮所有的妃嬪,幾乎要讓她以為她不是把的妹妹而是他的愛人,這曾讓她一度迷感不已,甚至總有意無意的想要逃避,直到和親事定。
年輕的帝王一見漫夭,眸中光華遽盛,即時迎了過來。
漫夭忙上前行禮:“見過皇兄”
啟雲帝一把扶住她的手,露出煦如春風般的笑容,笑道:“這裡既無外人!皇妹也無須多禮。過來,叫朕好好看看,真的是瘦了許多!朕知道,讓你背井離鄉,遠嫁臨天國,委屈你了!”
漫夭下意識地躲了下身子,誚退半步,淡漠疏離的微微笑道:“皇兄言重了,能替皇兄分憂乃臣妹的本分,豈敢輕言'委曲'二字!”啟雲帝扶了個空,雙手微頓,眸光漸淡,他輕輕嘆息一聲,道:“皇妹心裡果然還是怪貴朕了!以前,皇妹從不曾這般故意疏遠,拒朕於乾里之外
本是心照不賞的東西,但他非要拿出來比較,既如此,她也不妨直言。漫夭淡笑看他,目光微涼,道:“因為皇兄以前對臣妹不曾有這諸多算計。我一直以為皇兄是真心疼臣妹,但我忘記了,皇兄首先是一個國家的皇帝,然後才是臣妹的兄長!臣妹不會怪貴皇兄,但請皇兄也別要求臣妹一如往常啟雲帝一怔,清雋的面龐稍稍變了變,很快便恢復一貫的儒雅。他目光微凝,似喃喃自問:'是朕……太貪心了嗎?”
漫夭垂眸不語,自古帝王為江山絕六欲七情,比比皆是,他為穩江山絕邊患,讓她和親遠嫁他國,又多方設計,還想要親情如舊,如何可能?她說:世事無兩全,皇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就好! ”事實上,他早已放棄了親情,不是麼?否則,他們那些皇兄皇弟們為何一個都不刺?啟雲帝眼底掠過一絲不易見的晦澀和糾結,嘆道:“是啊!世事難兩全!朕就是喜歡你這股通透勁兒,既叫人疼又叫人恰。但不管皇妹作何想,皇兄從未想要傷害你。 ”
漫夭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做都已經做了,想與不想又有何分別?她無意與他爭辯這個同題,一個帝王,她還能時他期待此什麼?
啟禀皇上,早膳已備好,請皇上和公主移駕。 ”小旬子恭聲畜報。
用過早膳,啟雲帝一直留她到申時才放她離開口
剛回將軍府,漫夭還沒進清謐園,遠遠就听到一陣鬼哭狼嚎般的哀叫之聲,這聲音倒是極為熟悉,似是九皇子!
漫夭皺眉,快步進了園子,愣住。
只見九皇子像猴子般地又跳又叫,雙手亂舞不知道他要千什麼,似是身上極癢,想撓又不敢撓,只得原地蹦圓圈,那模樣甚是滑稽。
他一張俊臉就快皺成了一團,對著一旁睜著大眼睛的蕭可大聲嚷嚷道“你到底對本皇子千了什麼”啊! !好癢,好痛....”
蕭可很是無辜道:我沒幹什麼啊!就是給你用了一點點我新研製出來的毒粉,誰叫你輕薄我的?我哥哥說了,男女授受不請,隨便摸我的男人就是壞男人! ”
泠兒在一旁捂著嘴咯咯直樂,蕭煞立在蕭可身邊,閒閒地望著九皇子,分明就是在說看你還敢輕薄我妹妹,活該!
啊!公主姐姐回來啦!蕭可眼尖,先看到漫夭,快步跑過去挽著她的手臂,這動作早就成了習慣。九皇子一見漫夭,彷彿見著救星艦,激動得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了。他蹦跳著來到漫夭面前,一把拉著漫夭就嚷道璃月,你回來的正好,你快救救我!這死丫頭不知道給我用了什麼毒,害得我渾身上下又癢又痛,撓也不是,不撓也不是,啊,難受死我了! ”他說著在身上抓了兩把,痛得嗷嗷叫。
漫夭蹙眉,還沒開口呢,蕭可立劑用手去扒拉九皇子拉住漫夭的手,昂著下巴,皺著一雙清柳眉,脆著聲音威脅道'你不能拉公主姐姐的手,你快放開,不然,我還給你下別的毒粉,讓你連叫都叫不出來! ”九皇子一聽,臉色立變,忙不迭地收手,不忘惡狠狠瞪她一眼,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個死丫頭,您竟然敢威脅本皇子!你等著,等本皇子解了毒,我要不好好收拾你,我,我就....不是我! ”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漫夭一頭黑線,九皇子怎麼會跟單純的可兒鬧起來?九皇子正準備開口,蕭可先他一步,滿臉委屈地說道:“公主姐姐,你要替我做主,這個人一來就輕薄我,對我動手動腳。哥哥說,不能被人輕薄,要不然,以後會嫁不出去。 ”
漫夭一愣,看了眼蕭煞,只見蕭煞動了動眉頭,一昌理所當然的表情。再看九皇子,只見他面色黑如包公,很不屑道:“我不過就是看她長得挺可愛的,順手捏了把她的臉,誰知道她竟然給我下毒!我要是牟知道這死丫頭這麼狠,我才不碰她呢!”
漫夭算是弄清楚了,蕭煞怕蕭可以後遇到登徒子不會保護自己,就拿以後嫁不出去來嚇她,佶果好巧不巧,九皇子來了見蕭可長得可愛,忍不住逗弄了一下,就成了她學習保護自已的第一個試驗品。
漫夭簡直哭笑不得,只能無奈搖頭,道好了。可兒,九皇子不是壞人,是我的朋友,他沒有惡意,你快拿解藥給他。 ”九皇子感極涕零,連連笑道還是璃月最好!”說完時蕭可叫道:”臭丫頭,快把解藥拿來。”
蕭可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有些無獵道:“啊?他是公主姐姐的朋友啊?對不起,公主姐姐,我真的不知道。那個毒粉“是我新研製出來的,解藥”還沒練好。不過沒關係,等過幾個時辰就會好了。
什麼? ! ”九皇子瞪大眼睛,根本不信她說的話,氣得他牙磨得吱吱響,你肯定是故意的!你快交出解藥,你要是不交,我,我,我…還沒說完呢,又一陣奇癢無比的感覺襲來,鑽心的難受。他又是一陣哀嚎:”我怎麼這麼倒霎,遇到你這麼個臭丫頭!想我風流倜儻俊美無雙的堂堂九皇子,竟然栽在你這麼個黃毛丫頭的手裡!啊”
漫夭忍不住想笑,立刻接到九皇子一個哀怨的眼神,她忙忍住,道:”可兒,你去找點止癢的藥來,先給他緩解緩解。
哦。蕭可馬上去了。過一會兒,用了藥,九皇子才不那麼難受,至少還能忍住口他時不時氣哼哼地看蕭可一眼,這筆賬,葺是記在心裡頭了。
漫夭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麼注意,笑著提醒道:老九,你別打她的主意,她是雪孤聖女的徒弟。"
九皇子驚訝道:“啊?雪孤聖女的徒弟?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唉...算了算了,本皇子寬宏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跟你這小丫頭一般見識。 ”雪孤聖女的毒術天下皆知,雖然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學到了幾成,但還是別跟她比誰的毒高明。
一陣笑鬧之後,漫夭正色道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
九皇子一拍腦門,被那丫頭一攪,我差點把正事給忘了。走,進屋裡說去。 ”
漫夭見他眼中有凝重之色,便屏退了所有,與他進了屋裡。
九皇子開門見山,道璃月,七日後的秋獵,我希望你別去。 ”
為何? ”漫夭蹙眉,她倒是不想去,但是她能不去嗎?
九皇子道這次秋獵跟往常不一樣,你這麼聰明,應該不會感覺不到最近京城裡的變化? ”
漫夭微怔,京城裡的變心前兩月,北方都城銀河堤壩突然崩塌,淹了民屋房舍,田地盡毀,近兩個城的百姓流離失所,紛紛湧進京誠,將京城內外堵了個水洩不通。莫非說的是這件事。細細想來,此事似有蹊蹺,兩個城的人,就算一個都沒被那場洪流淹死,也不至於能堵上京城外頭五里路去。
漫夭想到這裡心中一驚,驀地抬頭,面色極為肅穆,道:“老九,這話……你不該跟我說!”
九皇子看了看她,笑道:“以你的身份,不管是啟雲國的公主,還是衛國大將軍的夫人,這話,我的確是不該跟你說。但是,璃月,我只當你是我的朋友,是我七哥心愛的女人,所以,我相信你!”
漫夭心間一震,這樣的信任,對她而言,太重了!她嘆了口氣,道:”謝謝你的信任,我自然不會說出去,但去不去獵場,恐怕我說了不算。
九皇子揚眉,道:這我知道,你有你的身份和立場,如果一定要去,你注意保護好自己,不要讓我七哥為你分心口我不怕告訴你,雖然你是我的朋友,但是在我心裡,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七哥更重要。假如因為你,我七哥有什麼閃失,我……會恨你的! ”他看上去像是說得很隨意,但最後那句話,絕對是認真的。
漫夭怔愣了片刻,沒說什麼。九皇子依舊笑得沒心沒肺,跟她擺手道'我走了,七哥交代我辦的事還沒辦呢。 ”她看著九皇子的背影,沉思了。也仵九皇子並不像他表面看到的那樣快樂,那樣的無憂無慮。他的心裡一定也有很多不為人知的苦楚和隱秘。她在想,宗正無憂對九皇子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是光明?抑或是希望?是什麼原因,讓一個皇子,甘願追隨著另一個皇子的腳步?而且,他們並非一母所生。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到了秋獵的前一日。這天下千,博籌不在府中,陳公公打扮成一個普通的中年男子,讓人約了漫夭在外頭相見,給了她一個看似平常的匣子,將臨天皇的囑託告訴她,一定要收好,不能讓他人知曉。
那一次,臨天皇說過幾日給她兩樣東西,這一過就是兩個月,她還以為臨天皇不過是隨便說說,都快將這回事給忘掉了。她拿著那個匣子,只覺心中沉重無比。如果是非常重要的東西,關係到國家命運,為什麼臨天皇會交給她?她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將那個匣子連同博籌給她的那樣東西,親自封存在攏月茶園她設計建造時留下的一個秘密之地,沒讓任何人知道。
那晚,她睡下之後很久,博籌都沒回來。直到深夜,她才感覺到有人在身後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她睜開眼睛,轉過身子,博籌溫柔笑道吵醒你了。
漫夭搖了搖頭,她本就沒睡著。
傅籌理了下她枕邊散亂的秀發,微微沉吟,道:明天就要去獵場了,容樂,我……”
漫夭感覺到他的猶豫,她拉下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阿籌,我可以相信你嗎? ”她明顯感覺到博籌的手微微一僵,然後他的眸子井起一點點的光華。秋獵之行,她知道,她逃不掉。博籌怔愣之後,溫柔而深情的笑著反同道:”你願意相信我嗎。只要你願意”,我就值得你相信。”
漫夭側過一點身子,抿了抿唇,用力握住他的手,“我不管你準備怎麼做,也不管你要對付的人是誰?我只問你,你能不能不要利用我去傷害我所在乎的人?”
傅籌身軀一震,雙眉便攏了起來,那眼中藏不住的痛楚,瞬間滿溢而出,他定定地看了她半響,卻是笑著問道:你所在乎的人,是誰? ”他那一個笑容,將悲哀掩到了內心最深處。像她這樣驕傲的人呵,竟然為了另一個男人,終於跟他開了。她害怕了!
漫夭心中一顫,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更不願再看他那樣的笑容,她垂了眸,斂了目,嘴唇張了幾下,胸腔窒悶,終是輕輕說道:沒有誰....睡吧。"她閉上眼睛,心裡很疼,她不是有意要傷害他。她想,如果傅籌這一次可以答應她,她以後會試著去愛他,試著相信他,把他當做走她心靈的依靠,讓自已不用再活得那麼累,那麼辛苦。
可是,她害怕,第一次感到由衷的害怕。
傅籌依然撐著身子,在她的上方,目光流連在她的面頰,似是想穿透她的眼簾,去看穿她此刻的心情。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輕聲說道:好,我...答應你。”
那是一個鄭重的承諾,雖然輕,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漫夭眼角發澀,鼻手酸酸的。
67.絕望的吻
每年一度的秋獵,是數百年前遺留下來的規矩。
旌旗招展,明黃色的錦幡迎風飛揚。臨天皇與啟雲帝及皇子大臣們在御林軍的警戒護衛下,聲勢浩蕩的隊伍綿延十里開外。
極致尊貴華麗的車輦內,臨天皇與啟雲帝並排而坐,左右是被從冷宮放出來的連妃以及臨天皇為啟雲帝安排的為其排解寂寞的美豔女子。兩國帝王一冷峻一文雅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卻都是深沉莫測,叫人看不穿其心中所悲
臨天皇望了眼擁堵在城裡的難民此刻被軍隊強行鎮壓分散兩旁,人群中怨聲四起,卻攝於皇威而不得靠近。臨天皇皺了皺眉頭,眸光沉沉。啟雲帝端坐著,目不斜視,嘴角含著似有若無的薄薄笑意。
皇輦之後,是太子的車輦,隨行有太子妃與香夫人二人,太子目光四顧,隱隱有些閃爍不安。再往後便是九皇子、吳世勳、傅籌、漫夭等四人,也不知是何人安排的,竟讓他們四人同輦。
吳世勳一貫的慵懶坐姿,斜靠著椅背,面無表情,似乎周圍的一切喧囂全都與他毫無干系,他甚至連眼皮都不願抬一下,彷彿世界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而他唯一想看的人,他看不到,因為中間隔著的另一個男人,將他們隔出了天涯海角。
傅籌坐得端正卻不拍謹,深青色的寬大袖袍之下,他緊握著漫夭的手,神色異常溫和,時而轉過頭來看她,對她溫柔一笑,毫不掩飾的眷念。
漫夭安靜的坐著,看著四周擁擠的難民,心中的不安越發的擴張蔓延。這一切,宗政無憂知道,臨天皇便不可能一點都不知曉?他選擇這個時期廢太子而立吳世勳,分明是要將責任全部都交給吳世勳,放眼當下,也只有吳世勳有能力與傅籌相撫衡。
吳世勳的江南軍隊有七萬,傅籌掌管四十萬大軍,有二十七萬在邊境,目前能任他調用的也就十三萬左右,而禁衛軍五萬為臨天皇親自掌管,算起來,兩方勢力均衡。只是,不知吳世勳會怎麼做?她的皇兄在這裡面充當著怎樣的角色?如果傅籌此次成功,那皇兄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而她,又該怎麼辦?
明明知道即將會發生的一場巨變,她既不能阻止,也無法改變,只能無力的等待著這一切的到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和曾經的愛人成為水火之勢,鬥個你死我活,這樣殘酷的局面,她到底該如何面對?心如烈火在煎,她很清楚,一旦分出勝負,大概就會以傷亡為結果,到那時,她又該何去何從?傅籌若敗,她必在被誅之列,吳世勳若敗,她或許就會成為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但那是她想要的嗎?不是!
一路上,難得的靜默,連九皇子都不說話,車輦旁隨侍的泠兒望著最前方皇輦之內的淺灰色身影,亦是安靜的出奇。
走了兩個時辰,才終於到達目的地。西郊,皇家獵場。
密林深深,廣闊無際。這裡的獵場不同於一般的皇家獵場,臨天國的開國皇帝是無比勇猛的馬上英雄,他所要求的狩獵必須是在原始森林,獵得野外兇猛的生物才算得真本事!
位於獵場北部的行宮雖比不得皇宮那般極致奢畢,卻也巍峨宏偉。
第一日路途勞頓,並未安排實質性的狩獵活動。一行人各自回行宮或營帳休息。
晚飯過後,傅籌見漫夭一直心神不定,便說要陪她出去走走,誰知剛出門沒幾步,恰逢太子來訪。
太子道:“看來本太子來的不是時候,將軍和公主這是準備去往何處?
傅籌行禮笑道:“見過太子!微臣正打算陪夫人出來散散心,不知太子來找微臣,有何吩咐?”
太子抬手,說了聲“免祀”看了眼漫夭,復又笑道:“天下皆知,將軍騎術精湛,射石飲羽,本太子特來討教一二,不知將軍”“此刻可方便?
傅籌微微猶豫,挑了挑眉,方道:“太子言重,愧煞微臣!”說罷轉身對漫夭溫柔囑咐道:“容樂,你自已隨便走走,別往獵場那邊去。天就要黑了,你別走遠,記得早點回來。”
漫夭淡笑著點頭,朝太子微行一禮,便獨自出了行宮。
獵場周圍,十步一守衛,走到哪裡都有人行禮。她心中煩亂,就想找個清靜之地一個人待上一會兒。
日頭早落西山,天地一片蒼茫暮色。她繞過行宮,往地勢高一點的地方走去。越是山路陡峭,行走不易,她越是攀行,連輕功也不想用。上到一個平坦之地,她才頓住步子,四下望瞭望,這里地方不大,雖已是秋天,但仍有碧草如茵,草地一側,有大片的蒲公英,有的還開著黃色的花朵,有的花已調零,結成白色的冠毛絨球口風一吹,便四散飄飛,在空中搖曳。
她張開五指,純白花傘般的一片絨毛便落在她的手心,那樣的美麗,卻又那般不起眼。她看著看著就愣了神恍惚想起前世裡誰曾經說過,蒲公英的花語:停不了的愛。
她抬眼望天,天空灰濛蒙的,如籠了一層灰色的迷霧,看不真切。那群蒲公英的旁邊有一塊高高的大岩石,似是平整,岩石一側一棵碩大的楓村,襯枝延伸而出,幾乎擋了岩石的一半。而蒼灰色的岩石之上,濃密的楓葉半紅不紅,似青非青。
這世上總有一些東西,處在模模糊糊分瓣不清的狀態,讓你極力想看透,卻怎麼也看不透,分不清。
她順著岩石一旁的石階緩緩踏了上去,忽然間愣住口
她以為這樣偏僻安靜的地方應該沒有人,原來還有人和她一樣,不喜歡那樣的熱鬧,只想躲個清靜。
楓葉籠罩的岩石之上,一個白衣男子枕著自已的手臂,斜臥著半個身子,一隻腿微微曲起,衣擺滑下,鋪開一片在岩石。
男子閉著眼睛,依舊能看出眉宇間淺淺的倦色。
漫夭自嘲一笑,怎會這般巧合,她特意走遠一些,卻偏偏尋到了這樣一個地方,遇到這個她最不願面對的人。
她直覺地轉身,就如同上一回在漫香鬧那般選離。但她腳步還未動,身後已有倦懶的聲音傳來:“既然來了,何必這麼急著走。”
她身形微僵,卻是淡笑著轉身,疏漠有禮道:“抱歉,打擾了離王休息。
吳世勳緩緩睜開眼,鳳眸微微瞇起,語氣微冷帶嘲,道:“你就一定要把稱呼叫得那麼仔細?”
漫夭淡淡一笑,道:“禮不可廢,規矩,總還是要遵守的。”
吳世勳勾了一邊唇角,邪肆的眸子卻無半點笑意,只含著幾分嘲諷,他盯著她的眼睛,片刻後,忽然問道:“你,希望誰活著?”
漫夭身軀一震,這個問題問得這樣直白,像是一把利刃直切入腹,令人肝腸欲斷。
她希望誰活著?她也這樣問過自己。
“怎麼,不敢回答嗎?”吳世勳的目光死死盯住她,像是要將她看穿般的犀利。
漫夭笑意微涼,頓了頓,才幽幽開口:“我希望誰活著誰就能活著嗎?這個世界,在仇恨和皇權面前,女人的希望,從來都改變不了什麼,不是嗎?”
那些被世人所傳誦的偉大的愛情,被天下人所唾棄的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到了她這裡,什麼都不是!一個女人,在一段刻骨銘心的仇恨之中,在一場盛大的政治漩渦中,其實是那樣的微不足道,那樣的率微而渺小!
他們每個人的身後都牽繫著萬千條性命,傅籌多年的忍辱負重,能答應不利用她去害吳世勳已經是天大的不易,要有多大的決心才能做出這樣的承諾,而這個承諾對於他原定的計戈又會有多少影響?她無從知曉。而吳世勳,她更沒有權利去要求他什麼,站在他的立場,他有貴任在最關鍵的時候挺身而出,捍衛皇權,保護自己的親人,儘管他對臨天皇有著解不開的心結,但那畢竟是對他百般縱容寵愛的父親,也是他母親用幸福成就來的江山,他可以拒不接受,但卻不能任他人掠奪。
吳世勳微怔,道:“我只問你心裡的想法。”
漫夭垂眸,看著岩石下隨風飄飛的蒲公英,眼光空茫,道:“既然改變不了,那麼,我的想法,重要嗎?”如果可以,她想讓他們都活著,可以嗎?她心念一轉,忽然抬頭,道:“如果你贏了,能不能放他一馬,不要趕盡殺絕。他,這麼多年來,活得很苦。他不應該死在你的手裡! ”他們是兄弟啊!怎麼能相互殘殺?
吳世勳深邃的瞳眸之中閃過一抹痛色,他倏地一躍而起,一把抓了她的肩,邪肆如魔的眸子突然燃起怒焰。他濃眉緊皺,狠狠盯住她,沉聲道:“你在求我?為了他,你竟然開口求我!他在你心裡,已經那麼重要了?重要到你可以為他而放下你的驕傲?”
漫夭肩膀被他捏得生疼,她昂著下巴,滿眼倔強,道:“是你讓我說的”,
吳世勳看著她的眼,一直看著,最後輕輕地笑了起來,眼底怒氣與自嘲交織,還有那不易被發覺的傷痛。是,是他自找的!他怎麼能奢望在她心裡,他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漫夭回望著他的眼,心被抽得陣陣發疼,她說:“如果你輸了,我也會向他.......“
“不必!!”吳世勳斷然截。 ”道:“本王不會輸!即便是輸了,我也無需你替我求情! ”
“你……”他就是這樣驕傲自負,漫夭一個字還沒說完,吳世勳猛地低下頭狠狠攫住她的唇,懲罰般地一口咬破那嬌嫩的肌膚,再將那漫出的血腥氣連同他的絕望一起揉進她的口中。
漫夭完全沒料到他有些一著,不禁悶悶地痛呼出聲。
吳世勳放開她,胸口不住地起伏。他冷冷問道:“痛?我每天都比這痛上千倍不止,一年多的懲罰還不夠?到底還要怎樣才夠?我利用你一次,你便這般恨我,他利用你那許多次,你卻能原諒他接受他,與他夜夜司床共枕,為什麼?!”他聲音痛怒不解,彷彿一個被拋棄的孩子,有著隱約的無助和迷茫。他以情感為誘餌,那初衷是利用不錯,可是在利用的時候,他對她所表達的情感,全部都是發自內心的真實,那還算是利用嗎?
漫夭眸光一痛,卻是強自笑著說道:“你問我為什麼?你不明白嗎?”因為愛,所以才無法接受傷害。又因為不愛,所以沒有原諒或不原諒,接受或不接受。她又道:“我嫁給將軍,不是為了懲罰你,更不是為了等待你的忤悔,我只是單純的想離開你,僅此而已。你不必再為我做什麼,有些東西,失去了,便無可挽回。”最後這句話,她不只是對他說,她也是在對自己說。儘管心痛如絞,但她還是要告訴自己,既然已經沒了希望,為什麼還要惦記?
吳世勳手上的力度大得似是恨不能卸下她的兩條胳膊,他的憤怒,他的痛苦,他的絕望,在這暗黑下來的天色中隨著初秋微涼的空氣緊緊籠罩在她的周身,緩緩滲入血脈,如一隻無形的手,緊攥住她的心,讓她透不過氣耗
他驀地鬆開她,臉色慘然泛白,退出幾步,一手撫上胸口,一轉身便咳出一口血,漫在口中他沒吐出來。他背對著她,無比自嘲,慘笑道:“原來,一直都是本王……自作多情。”如果不是懲罰,那就意味著他早已喪失了機會。他其實很想問她,她真的曾經對他付出過感情嗎?如果有,那為什麼連一點點彌補的機會都不肯給他,要這般決絕。如果她只單純的想要離開他,那隻能說明,在那傷害過後,他在她心裡,連恨都沒留下。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可說的?身後人在沉默,他不再多看她一眼,飛身掠下岩石,甩袖揚長而去。
她孤立在這方岩石之上,看著他疾掠而去的背影,那樣蕭瑟孤單。眼角處似有濕意漫出,她連忙昂起頭,就讓那苦澀倒流,湮沒她的五臟六腑。她不要他為她動搖,就讓他心無旁騖,狠下心來,不必顧慮她是否會遭魚池之殃。這樣對他們才算公平。她只希望,他們分出勝負的那一日,能顧念手足之情,為對方留一條生路。
漫夭下了山坡,走到一個拐彎處,一把鐸利的劍,突然橫在她面前。執劍的女子眼中盪著無法掩飾的濃烈的恨意,似是恨不能立刻將她碎屍萬段。
漫夭鎮定地望著那個女子,淡淡問道:“香夫人這是何意?!”
痕香怒瞪著她,冷聲質問道:“你又背著他私會男人!你究竟將他的顏面置於何地?你又有何德何能,竟能讓他為你,甘冒風險,不計後果的改變計或?如果可以,我真想殺了你,以斷他心念!”
沒有驚詫,漫夭自然知道痕香所指的他是誰,從成親那日,她就已經看出了一點痕香對傅籌的心思。也許她說得對,她何德何能呢?看來她所料不差,他們原定的計戈,真的是以她為籌碼來對付吳世勳!傅籌為了兌現他的承諾,臨時改變策略,姒該高興的,為什麼心裡頭這般酸楚莫名?
她用手撥開擋在面前的痕香的劍,那劍便就勢在她手上劃開一道口子,她恍如未覺,不理會身後之人的怒氣和憎恨,徑直離開。
“容樂,你的手怎麼了?“回到行宮,太子已經走了,傅籌迎上來,見她指尖滴著血,一路落下斑斑血印,不由心驚,緊張詢問。
漫夭隨意笑道:“沒什麼,不小心擦傷了而已。你不必擔心。”
傅籌皺眉,將她安置到椅子上,命人拿了傷藥,執起她的手,擦掉血跡,掌心處露出一道深深的劍痕。傅籌面色遽沉,溫和的眸子頓時陰鬱,卻是不動神色地仔細為她包紮好傷口,然後囑咐她好好休息,便作勢要出門口
漫夭卻從身後拉住他的手,傅籌頓了一頓,回頭望她,她說:“別去。她是為你好!人活在世上,遇到一個真心待你的人不容易,不要隨意去傷害,儘管她所做之事,非你本意。”
傅籌眸光一閃,回身樓住她,無限愛恰。漫夭靜靜靠在他胸前,一動也不動。沉默片刻,她問道:“如果你贏了,你會怎麼做?”
傅籌微微一僵,繼而問道:“你希望我怎麼做?”
漫夭蒼涼一笑,又是她的希望,她的希望有什麼用?鑑於吳世勳的反應,她沒有做出回答。只說了句:“他是你的兄弟。“
“我沒有兄弟。他是我仇人的兒子。”傅籌截口道,語氣已沉。那也是他最大的情敵,不只得了她的身,還得了她的心。
漫夭知道再說什麼也是無用,只輕輕一嘆,道:“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倘若你輸了,天上地下,我都陪著你去。”
傅籌身軀一震,沒有立即答話,過了一會兒,方問:“如果他輸了,天上地下,你也都陪著他去,是不是?!”
漫夭閉上眼睛,臉龐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不語。
接下來的幾日,每日白日狩獵,晚上一邊烤著眾人獵回來的野味,一邊看笙歌艷舞,表面看起來平靜得彷彿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直到第六日,一行人狩獵歸來,拿著手中的戰利品,一如第一日狩獵那般興奮。
臨天皇和啟雲帝對他們大加讚歎了一番,此次秋獵,除兩國帝王及女眷之外,只有吳世勳和傅籌還不曾進過獵場。其他人多多少少也能拿個一兩樣獵物回來,也有人怕遇到狼群,不敢入深林,只在周圍打隻野兔之類的小動物。畢竟是原始森林,林中野獸,非人工飼養,武藝不夠高,必然有許多的危險性。太子望了眼傅籌,對著下首位置上斜坐著面無表情的吳世勳,笑道:“七皇弟騎術箭術都甚好,為何這幾日干坐在這裡,不去一展身手,獵個痛快?聽聞傅將軍獵術也極好,不妨你們來比一場,看看誰更勝一籌?父皇以為如何?”
臨天皇掀了掀眼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宗政無憂,只見他神情倦懶,根本毫無入獵場的意思,不由皺了皺眉頭,也沒給予回應。
傅籌則是毫不避諱地握著漫夭的手,時她溫柔笑道:“容樂喜歡什麼?我這就去為你獵來。”他的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在場的人都聽見。那般輕鬆隨意的話語,似乎與離王比狩獵根本不在話下,而是根據他妻子的喜好,想獵什麼便都是手到擒來般的毫不費事。那帶著無限寵溺的口氣,令吳世勳聽來極度刺耳。
漫夭淡淡笑道:“將軍隨意,什麼都好。”她只是隨口答了一句,別人聽著就不是那麼回事。
太子立刻笑道:“將軍與公主果然是伉儷情深,夫唱婦隨口瞧,公主的言下之意,不管將軍獵了些什麼,只要是將軍出的手,公主自然都是喜歡的。將軍,就衝公主這句話,你也得多賣些力氣,獵些好東西回來送給公主,才不枉公主一片深情。”
傅籌笑道:“太子所言極是!容樂,待我這就去為你獵來,你在這裡稍等片刻。”說罷便瞅了一眼對面的吳世勳,只見吳世勳重重捏了把身下的座椅扶手,手上青筋畢現,他眸光沉鬱,冷哼一聲,什麼也不說,先傅籌一步離席,翻身上馬,一把拿過侍衛遞過來的箭袋,雙腿一夾馬腹,揚鞭“駕”的一聲,那馬吃痛揚蹄,便如飛一般的向獵場疾奔而去。
傅籌這才放開漫夭的手,不緊不慢地起身,同樣翻身上馬的動作,馬疾馳而去的瞬間,他面上的溫和笑意褪了下去。
臨天皇對一旁的向統領使了個眼色,向統領連忙命一隊禁衛軍隨後跟了上去。
吳世勳雙眉緊鎖,心中翻湧難定,他猛力揮鞭,身下的馬更是飛速直奔密林深處。
一路上獵物稀少,有的也只是野雞野兔之類,他根本不屑於看一眼。進了密林之中,隱隱聞到有一種淺淡到幾不可聞,彷彿大自然的清香氣息隨風飄來,他臉色一變,立刻屏住呼吸,眼神頓時錠利無比,動作迅速地抽了一根箭搭弦拉弓,只聽“嗖”的一聲,箭破長空,隱在百米之外一顆樹上的碧青色人影連哼一聲也沒來得及便滾落在地,嚥下最後一口氣。那一箭,正中心臟,分毫不差。
他冷笑一聲,繼續策馬狂奔,一路上留下深深的馬蹄印。不知不覺到了一處獵場邊圍,除了每走一段便會出現的潛伏在村上的人,他沒遇到任何值得他出手的獵物。邊圍的一方,圍欄似是遭人破壞,已然倒塌,難怪林中沒有獵物!看來是特意為他而準備的,他側要看看,等待他的究竟是怎樣的佈局?
驅馬越過圍欄,再往前數百米,密林的盡頭,竟是一處懸崖的關……
他勒緊韁繩,掃一眼前方的樹木屏障,再看一眼旁邊很不起眼的村樁,不屑的勾起唇角,打馬從側方繞過,停在襯木屏障的背後,懸崖邊,等著身後人的到來。
傅籌沿著一路的馬蹄印,還有死屍的痕跡也來到了此處,他亦是看了樹木屏障眼光微閃,從另一側繞過,在懸崖邊停住,與宗政無憂相隔十丈之餘的距離,遙遙相對。
吳世勳冷冷道:“本王以為將軍還算是個人物,想不到竟如此卑鄙,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那些迷香是不同於尋常之藥,遇風而散,於空氣中無所不在,讓人防不勝防,他起初分神,是吸入了一點,但對他來說,並無多大的妨礙。
傅籌溫和而笑,卻頗帶嘲諷之意,道:“本將不懂離王之意。本將這一路行來,見路上獵物全無,倒有屍體數具,莫不是離王尋不到獵物,欲拿人來充數?”這麼廣闊的林子,竟然連一個像樣點的野獸都見不到,怎麼都讓人覺得怪異。
吳世勳冷笑道:“本王正想問問將軍,林中的獵物何在?本王已經到了此處,你不妨叫人都放出來。”
傅籌雙眉微皺,道:“獵物何在,本將如何知曉?倒是離王一路留下馬蹄印和死屍了本將至此,意欲何為?!”
吳世勳冷哼一聲,“本王沒空跟你囉嗦,也不喜拐彎抹角。既無獵物,那你我就真章相見。”宗政無憂不待話落音,迅即出手,三箭一同搭弦,弓拉弦滿。
傅籌眸子閃過一抹陰根,本就是處在高度警備的狀態,反應自然靈敏,一見對方有動作,便立刻出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六箭相對,時準的皆是對方的咽喉和心臟。
吳世勳鳳眸半瞇,邪妄的眸子如地獄冰潭,欲將對方吞噬般的決然。已滿的弓弦再度被拉動半分,只要稍微鬆上一鬆,那箭勢必如破竹,直奔對方咽喉而去。
傅籌冷啃的眉眼終於不再溫和,心中眼中滿滿的都是仇恨的烈焰,彷彿要將對方焚燒殆盡。他手中之弦已拉到極致,泛著青白的手指隨時準備張開。
四周靜謐,殺機頓起。連秋風都染上冬日的凜然寒意。
68.兩個男人的對決
獵場與行宮之間的空闊場地,眾人在激烈討論著離王與衛國大將軍此刻必然十分勇猛,必定已捕獲多少多少兇猛的獵物,更有甚者,竟私下里打起賭來,賭他們二人誰勝誰負?
漫夭雙眉微蹙,眼睛忽然莫名的跳了起來,心裡漸漸感到不安。她抬頭看了看變得陰鬱的天空,他們進去有半個多時辰了,為何還不見出來?
天際浮雲攏聚,漸漸發鳥,似有暴雨之兆。
臨天皇坐了一會兒,忽覺胸悶頭暈,休力有些不支。這是最近一段時日常有的事,御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連妃見他臉色不好,連忙貼上去,問道:“陛下可是累了?臣妾扶您回行宮休息吧?”
臨天皇想了想,對啟雲帝歉意道:“朕先失陪了!”
啟雲帝儒雅笑道:“臨天皇請隨意!!”
臨天皇又對向統領吩咐道:“世勳回來,讓他來見朕。”說罷扶著連妃的手,朝行宮而去,一路上悶咳了幾聲。
漫夭與眾人一同行了恭送之禮,正欲落座,眼光掃及之處,驚見太子盯著臨天皇的目光有著一閃而逝的陰狠和猙獰,繼而他又望了眼獵場的方向再與身邊的痕香對視一眼,似有隱隱期待和即將得逞的暗喜。漫夭心中一驚,愈發的坐立不安,恰逢此時九皇子從獵場歸來。
九皇子手中拎了一隻白色的小野兔,很漂亮,他一下馬就衝著漫夭跑了過來,笑嘻嘻地獻寶,“璃月,你看,我抓了一隻活兔子,很好看吧,是特意送給你的。”他純猝是進去玩的,一個多時辰,就為了抓一隻活兔子,時於狩獵,他興趣不大。說完話四處看了看,沒見著吳世勳,便問道:“我七哥呢?!”
漫夭接過他手中的兔子,毛茸茸的,十分可愛,只可惜她此刻半點心思也無。見他問起,便應道:“離王和將軍進了獵場。”
九皇子“咦”了一聲,很是新奇道:“七哥說對狩獵沒興趣啊,他怎麼會進了獵場呢?”
漫夭心中咯噔一下,回想之前的情形,是太子先提出讓吳世勳和博籌比狩獵,繼而曲解她話中之意,似有故意激吳世勳之嫌,難道,獵場裡有古怪?她霍得一下站起身,九皇子也起了疑心,正想問點什麼,忽然聽啟雲帝笑了起來,說道:“看你們玩得挺痛快,連朕都想進去一試。唉,可惜臨天皇身體不適,不能與朕同行。不如,皇妹你代朕去獵個一隻半隻的回來,也好彌補下朕的缺憾,可好?”
漫夭微愣,騎馬和射獵,她在啟雲國練習過,但技術只能算是很一般,皇兄這會兒提出讓她進獵場,究竟是何用意?也罷,她正好想進獵場去看看吳世勳和傅籌二人,希望他們都沒事才好。
她站起身,放下手中的兔子,還未答話,太子已然笑道:“原來公主也會騎馬射獵?本太子還真想見識見識公主的馬上英姿,只不過,進了獵場畢竟是有些危險,公主金技玉葉,可不能有個閃失……香兒,你就代本太子陪公主一同去,也好保護公主的安危。”
痕香立刻起身應道:“是!妾身定會盡心盡力保護好公主,請太子放心,也請啟雲帝放寬心。公主,請。”
痕香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邊兩匹馬已經牽了過來。漫夭心中冷笑,卻是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口氣不軟不硬,道:“勞太子費心,容樂就是進去轉轉,很快便會回來,雖然容樂武藝不精,但保護自己的能力還是有的,就不麻煩香夫人了。”
太子微微一愣,沒想到這樣的情形下,她會拒絕,且言辭犀利,指他若非要安排痕香跟著她就是看不起她。太子眸光一閃,笑道:“公主此言差矣!本太子自然知道公主武藝不凡,但公主身份尊貴,又身係兩國和平大任,非同兒戲,自然要有人照應才好。啟雲帝以為如何?”
啟雲帝面色和藹,他走過來撫著漫夭的肩,漫夭直覺想躲開,但又礙於周圍的人看出她們之間的隔閡,只得由著他。啟雲帝笑了笑,幾分寵溺幾分關懷的語氣,說道:“太子說得有理,皇妹就領了太子的好意吧。射獵只是個樂子,萬一沒獵到也無妨,但皇妹一定要注意安全。”他的手忽然使了力,眼中暗光一閃,似是在下定了某種決心。
看來,他們是打定主意要痕香跟著她,一點拒絕的機會都不給她。漫夭面上淺淺笑著,眸中卻並無笑意,只有無邊的諷刺,道:“皇兄請放心,臣妹定會平安歸來,不叫皇兄失望。”她將失望二字,說得極重。尋了一匹馬,翻身騎了上去。正待揮鞭,卻被九皇子拉住。
九皇子轉身去攔住痕香的馬,別有意味地笑道:“正如太子說的,璃月的安危關係兩國和平,那麼,太子讓香大人隨行保護璃月的安危,不太合適吧?她們兩個弱女子,萬一碰到兇猛的野獸,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而且,我也沒聽說過香夫人會武功啊,奇怪了,難道青樓修習的技藝還包括武功這一項嗎?”
九皇子別有意味的一席話,太子和痕香的面色皆是微微變了一變。痕香出身青樓,大傢伙都知道,一個青樓女子若有高強的武藝,不得不令人懷疑。痕香很快便恢復過來,她不答九皇子問的幾個問題,只是半掩著嘴,輕輕一笑,便轉移了一眾人的注意力,只聽她道:“九皇子很緊張公主呢。若實在是不放心,那就一起去吧。”
九皇子輕哼了一聲,道:“去,本皇子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不想跟你同路。璃月,我們走。”說完不再理她,翻身上了馬,與漫夭時視一眼,齊齊奔向獵場。
進了獵場,直奔密林深處,走了不一會兒,便發現跟著吳世勳的一隊御林軍竟然昏倒在地,漫夭皺眉,與九皇子皆是心頭一跳。
地上的馬蹄印已經淺淡了許多,他們依照感覺往前走,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找到被破壞的圍欄處。
“璃月,你說……七哥不會有事吧?”九皇子憂心忡忡。他一直覺得七哥的武功那麼厲害,應該沒人能傷得了他,但心裡仍不免擔心,偏湊巧今日冷炎被派出去辦事了,也沒個人跟在他身邊。京城裡的局勢微妙而緊張,如果此時有個閃失,怕是不妙。
漫夭抿了抿唇,掩下心頭的恐慌,堅定道:“不會有事,一定不會。”
烏雲遮日,天空黑壓壓的一片。
獵場之外的懸崖邊,地上雜木橫積,秋風獵獵,撩動村枝拍打嘩嘩作響。
吳世勳目光赤猛如電,緊緊盯住傅籌,這是他多年來遇到的第一個真正的對手。從北夷國的一戰開始,他就知道這個人非常不簡單。如果此人只專注於鞏固手中的權勢,沒有顛覆皇權的野心,不設計娶他心愛的女子,三番四次的利用傷害,那他也許永遠都不會去管他到底要幹什麼,也不會懷疑他的身份。
傅籌死死看住對方再度拉開如滿月的弓弦,那弦上三支閃爍著寒芒隨時會奪人性命的利箭與他的遙遙相對。而他們二人正中間的距離,那雜草叢生的地面,十二支折斷了箭頭的白羽箭雜亂的躺在那裡。
這,已是第三個回合。
他們總能準確無誤地擊落對方疾馳而來的利箭,雙方同等的無與倫比的力道使得半空相撞的箭頭雙雙被折斷,兩人再迅速搭上另三支箭,張弦開弓,蓄勢待發。
博籌縱橫疆場多年,遇到的對手無數,千軍萬馬當前他也沒有過此刻這般的全神貫注。他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繃緊,提醒著他對手的可怕。
他曾經以為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大狂傲,囂張跋扈,綺仗的是帝王的溺愛,他曾對此嗤之以鼻。直到這一年來的多方試探,從吳世勳的退敵計謀,到成親那日現身的修羅七煞,再到這一年裡的行事計劃處處受到牽制,他終於明白這個他本來要放在最後對付的仇人,其實是他復仇大業上的最大的障礙,要想完成多年的夙願,必先取其性命。但他答應了她,不利用她來傷害這個人,所以,他要堂堂正正的和他對決!取消了原定的部署。
高手對峙,比的是耐力,等的是對方分神的一剎那。
傅籌忽然笑道:“雲貴妃的兒子,也不過如此。”
吳世勳眼神冰冷銳利,嘴角嘲弄道:“想不到傅皇后的兒子,竟然真是他的種!不過,是又如何?本就不該活在這世上的人,本王還是早早送你下陰曹地府。”
傅籌瞳孔一縮,額頭青筋暴起,眼中極力平息的火焰復又烈烈燃燒,溫和的眉眼變得冷峭懾人,但他仍然努力鎮定心神,不為所動。只是那再出口的聲音彷彿從胸腔深處發出般帶著撕裂的決然,“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不只要活著,還要活得比你好!我會奪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讓他最愛的兒子也就是你吳世勳…也嚐嚐我當年所承受過的痛苦。”他語氣陰狠,說到這里頓了一頓,眼光一閃,復又笑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容樂,我會對她很好,比你對她更好百倍,我要讓她徹底忘記你,心甘情願孕育我的子嗣。”他答應不利用她,僅指於她的身。
吳世勳明明知道他就是故意激怒他,但該死的他就是成功被激怒了,那是他的心頭痛!無法抗拒的悲哀瞬間攫獲了他的心,令他的手幾不可見地微微顫了一顫,而就在這個當。 ”傅籌看準機會遽然張開手指。
他手中的箭激射而出,“颼、颼、颼!”的三聲,三支利籌破空呼嘯而來,氣勢猛烈決然,直指吳世勳的咽喉心臟處。所過之處,在空氣中掀起大片的死亡的氣息。
吳世勳反應靈敏,憑感覺對準對方的三支利箭,迅速脫手。
雙方三箭齊發,速度都是快得驚人。只聽兩聲脆響,有兩支箭在半空撞上,抵不住勁力折斷了箭頭墜在先前的十幾隻箭羽之上,只一支箭略微偏離了軌道,與對面的箭頭擦出一道火光,雙方箭勢稍有所緩,但仍是快如閃電,連影子都看不清,那箭已然呼嘯著直刺胸口而來。
“噗!”吳世勳身子一偏,那支箭避過胸口狠狠扎入他的手臂。血,頓時飛濺而出,染紅白色的衣裳。馬已驚,揚蹄而起,他立時翻下馬來,在懸崖邊上穩住身子。
而吳世勳的箭雖略有偏差,卻依舊迅猛決然,傅籌飛速側身,那支箭便擦過他的手臂,帶出一道血箭,落地斑駁。他同樣翻身下馬,兩人再次對立。
這一局,雖是伴籌稍勝一籌,但由於他的動作幅度過大,下馬時震落了幾支箭袋裡的箭羽,只刺下最後兩支。
吳世勳一路射殺青衣人,此刻箭袋裡也僅僅剩下兩支箭,被他下馬時牢牢抓在手裡。
“卓鄙!”吳世勳萬分鄙視地罵了一聲。傅籌竟用女人來分他的心!
傅籌冷笑道:“兵不厭詐,此乃心理戰術!你不是也用過了嗎?只不過,你用的是我的母親,而我,用的是你愛的女人。”容樂之於吳世勳,果然是屢試不爽!
吳世勳冷哼一聲,懶得跟他多言。
傅籌幾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希望,吳世勳的手臂比他的傷要來的嚴重許多,射出來的箭力道自然會有所減弱。
“還有最後兩支箭,吳世勳,如果你現在向我認輸,我會考慮防你一條生路。”傅籌笑得極為暢快。
吳世勳嗤笑道:“癡人說夢。”除了對她以外,他的人生,沒有認輸二字!
倭籌目現陰狠,抬手再次搭弓上弦,卻突然面色驚變,只見吳世勳冷笑一聲,“只有兩支箭嗎?”他在說話的同時,一把撥出插在手臂上的那支箭,動作極快地與他箭袋裡的另外兩支一起上弦拉弓,全然不顧手臂上撕裂的血肉帶來的漫身席捲的痛苦。那條手臂瞬間麻木,失去了知覺,但他仍然擺出應有的姿勢,在對方猶豫的空當,迅速的緩解。
傅籌愣住,兩支箭對三支箭!他從優勢變成了劣勢,吳世勳果然是個夠厲害的對手!
鳥雲在天空瘋狂地攏聚,天色愈來愈暗,像是滾了一層墨。
狂風驟然而起,捲動地上的落葉殘技四處飛揚,刮在他們臉上生硬的疼。身下的馬開始躁動不安,但他們仍然屹立不動,毫不為環境所影響,只目光如電,凌厲地死死盯住對方有可能發生的一絲一毫的變動。
吳世勳手臂有傷,發出的箭力恐難以抵擋傅籌的箭,但傅籌較他少了一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藉力阻擋其勢,必然也難以閃躲。所以,這一局,一旦出手,必是兩敗俱傷,或者,同歸於盡!誰都沒再動作,也無人開口,這一刻,分不分心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出手必是傷亡,雙方誰也逃不掉。
周圍寂靜地彷彿死掉了一般,只有冷風在耳邊嗚咽的聲響,他們並不想同歸於盡,但誰也不肯先放下箭。因為他們都不確定,會不會在自己收手的刮那,會被對方的箭刺破咽喉穿透心臟。
時間,似乎凝滯。兩個男人繃緊了心弦,在生死一線僵持著。
“你們在幹什麼?!!漫夭來到村木屏障前看到這一幕,驚得大聲叫道:“快住手,都放下箭! ”這兩個男人瘋了嗎力竟然在這裡對決!
吳世勳和博籌皆是身軀一震,同時回頭。幾乎是司時出口,極有默契地沉聲說道:“你來做什麼?”
漫夭皺眉,怒瞪著他們二人。在她的位置只能看到吳世勳手臂上的傷。鮮血直流,她心口一窒,腦海中似是炸開了一般什麼也想不了了,就欲催馬過去。這時,九皇子比她快了一步,迅速跳下馬朝他們而去,邊跑邊緊張叫道:“七哥,你受傷了?!”說著,人就已經到了樹木屏障一旁的木樁前。
吳世勳和博籌面色大變,急急叫道:“別過來!有機關!”但是已經晚了,木樁一經觸動,只聽咔嚓一聲響,隱藏在樹木屏障內的利箭朝著四面八方激射開來。
漫夭本就心係於他們二人,根本毫無防備,此刻利箭射來,她本能的閃躲開。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隨之轟隆一聲悶響,震得人耳朵發懵,她身下的馬本就受了驚嚇,如此一來,更是發了瘋一般地朝另一頭懸崖衝去。她連驚呼一聲都來不及,已經被甩出懸崖。身後緊隨而至的,還有一道躲不開的閃爍著冰藍色的箭光。懸崖不算太深,但那支箭,能要了她的命!
漫夭忽然想,如果她的死,能換來他們兩人的平安,那也算是一件幸事。
這突然驚變讓他們都有瞬間的失措,吳世勳叫了聲:“阿漫!”博籌叫了聲:“容樂!”
而九皇子,叫的卻是:“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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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心疼男主而對漫夭的貴備,在那個年代的女子,要在多方勢力的夾縫中求生存已是不易,請設身處地的為她想一想,她一個和親公主,有一個手握三軍連皇帝都要忌憚的丈夫,她還能怎麼樣?她就算知道男主愛她又能如何?現在是這樣一個敏感的時期,形勢變幻莫測,誰也不知道一覺睡醒了是不是身首異處。